长夜漫漫,有客至!
但这一次,李十三看不到。
但他能感受到那熟悉的阴邪寒意笼罩了整个客厅,客厅的温度也在不断降低。
就在这时,李十三眼角猛地一跳。
来了!
只见在沙发对面的墙角,毫无预兆地浮出一道灰影,模糊地晃动着,甚至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。
可没等他看清,那影子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
李十三的呼吸下意识屏住,他到底是经历过诡异事件,眼神里没有第一次见鬼时那种纯粹的惊恐,反而象被点燃的引线,一股无名火腾地就窜了上来。
“妈的,有完没完!”
他低声骂了一句,死死盯着那片空气,仿佛要用眼神把那个鬼东西给揪出来。
不多时,客厅的温度恢复了正常。
李十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,在心里反复强调这些都是游魂!
除了恶心吓人点,是没办法伤害到他的。
可转念一想。
被他吸引来的诡异中,如果有一只厉鬼呢?别说厉鬼,来只怨灵都够他喝一壶的。
想到这里,李十三再也不敢耽搁时间,将所有的心思投入到了羊皮书中,尽早获得传承,再面对这些鬼东西时,就不用这么被动了。
根据羊皮书上的记载,玄冥镇狱法典就在照片中的土地庙里。
不仅如此,他在找到土地庙后,还要在土地庙里削去他的人籍,得到土地庙路引,并活过七日,只有如此,才算是真正的走上了传承之路。
而所谓的活过七日,指的是在人籍被削后,他会成为诸多诡异眼里的香饽饽!
而想要安全进入照片中的土地庙,必须用亡魂引路,其次点燃以鬼灰制作的回魂香指引归途。
亡魂很好找,等一会肯定还会有客人来。
至于鬼灰更是现成的!碎纸机的废物仓中的白灰便是羊皮书中描述的鬼灰。
等待客人上门的间隙,李十三找了一根吸管,将鬼灰倒入其中,最后一点点的地将其压实。
很快,一根细长的白色线香便在他手中成型。
而就在回魂香刚做完不久,一股冰冷、湿滑、带着难以言喻的粘腻感的肉条,毫无征兆地、轻轻地搭在了他的小臂上!
那感觉象是一条刚从冰冷泥沼里捞出来的死鱼,又冷又重,还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。
纵然见过不少诡异,但这猝不及防的、极度恶心的接触,还是让李十三全身的血液“嗡”地一下冲上了头顶!
“呃啊——!”
一声短促的、混合着惊骇与暴怒的低吼从他喉咙里硬挤出来,他整个人象被电流击中,猛地向后弹开一大步,后脑撞在墙上,疼得他泪水都下来了。
“操!”
哪里是什么肉条,这明明是一只女鬼的舌头。
“吊死鬼!”
李十三从牙缝里狠狠挤出这个三个字,声音中夹杂着愤怒和恐惧。
“既然来了,那就别走了。”
万事俱备,李十三毫不尤豫地点燃了回魂香。
一缕带着奇异冰冷气息的白烟袅袅升起,白烟并不扩散,反而如同有生命般,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他身周。
与此同时,他忍着强烈的恶心,主动上前,用左手抓住吊死鬼的长舌,右手则扣住了照片!
下一秒,红色竖眼悄然睁开。
“嗡——!”
瞬间,眼前景象瞬间扭曲、破碎,强烈的眩晕感袭来。
再睁眼时,他已置身于一片冰冷而死寂的浓雾世界。
这里听不到任何声音,只有一种纯粹的、令人绝望的死寂,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。
唯一的光源是他身前燃烧的引路香,苍白的烟雾丝丝缕缕,在他身周缭绕盘旋。
而在他左手边,被他抓着舌头的吊死鬼直愣愣地傻站着。
就在李十三想着怎么让它带路时,它自己却动了,只见它空洞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某种冥冥中的指引,竟迈开了僵硬的步伐,开始缓缓地、无声地向前走去!
李十三心头一凛,不敢怠慢,连忙紧紧攥住鬼舌,同时迈开脚步,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。
一人一鬼,在这片仿佛永恒不变的浓雾中,默默地前行着。
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,不知走了多久,李十三回头望去,来时的路早已被翻滚的浓雾彻底吞噬,不留一丝痕迹。
只有那缕白色烟雾,一直萦绕在来时的路上,成为他唯一的归路标识。
而就在他精神高度集中,几乎要被这单调死寂的跋涉磨得有些麻木时,前方引路的吊死鬼,身体忽然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,僵硬地转了个弯。
李十三下意识地跟着转过那个无形的“弯道”,视线随之偏转!
下一瞬,李十三瞳孔骤然收缩,只见在浓雾中,出现了一座破败而阴森的古庙。
庙宇的外墙覆盖着一层暗沉如血的朱红漆料,两扇门板上花纹扭曲变形,门的两侧,悬挂着两条幽蓝色的楹联,上面用暗沉的金色书写着“土生万物皆有灵”与“福德正神佑苍生”两幅对联。
庙门正上方,一块同样幽蓝色的匾额歪斜地悬挂着,上面写着“土地庙”三个大字,匾额两侧,各挂着一盏暗红色的灯笼,灯笼的光芒非但不能照亮四周,反而将周遭的浓雾映照得更加诡谲阴森。
而李十三在看到这座庙的瞬间,整个人如遭重击,久久回不过神来。
眼前这庙,这庙,是金岚市最大的土地庙,他以前去过,不会认错的。
自己兜兜转转,竟然来到了土地庙。那这里,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?
是了,传闻人死后,第一站并不是鬼门关,而是先要去土地庙面见土地公,削去人籍。
还没等李十三回过神呢,他一旁的吊死鬼象是疯了一般,快速冲向了庙门。
可就在下一秒,它又变得安静下来,站在庙门前,一动不动。
庙门虚掩着,李十三放开吊死鬼的舌头,一步步地走进了破庙!
庙里,阴暗、逼仄。
李十三向上看去,竟发现神龛中土地公的神象碎了,而且碎得还很彻底,象是被某种东西撕咬扯碎的一般。
而在神龛前一张破旧的桌案上,孤零零地立着两盏摇曳着幽绿火苗的蜡烛。
桌案上,放着一本样式古朴的黑书,黑书之上,书写着玄冥镇狱法典六个烫金古篆!
法典,找到了!
李十三心脏不由砰砰地跳着,据老张所言,玄冥镇狱法典是酆都大帝所写,修成之后,其威所慑,万鬼俯首;其令所出,幽冥震荡,莫敢不从!
如果真的能修成的话,那自己以后再面对那些诡异,不说睥睨万鬼,但至少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。
但现在还不是拿法典的时候,李十三艰难地将目光从法典上移开,目光落在了桌案的另一端,那里,摆放着一本破旧的册子,旁边搁着一支蘸饱了墨的毛笔。
那册子的封皮上,同样用古篆写着《人籍》二字。
看着它们,李十三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,一丝荒诞和冰冷的诡异感在心头悄然升起。
人死之后,灵魂遵循本能,来到所属之地的土地庙,土地确认后,削去人籍,颁发路引。
而现在,他亲手削去自己的人籍。
下一秒,李十三深深吸了口气,压下心头的悸动,右手握住毛笔,笔杆入手冰凉而滑腻,象是握着一根被盘了许久的骨头。
可他的左手还没碰到《人籍》,这书便自行翻开到最后一页,李十三在最末尾看到了自己的名字!
都走到这里了,再尤豫就不是他了。
提笔!下压!抹除!
笔锋掠过纸面,墨迹如活物般吞噬了他的名字,只馀下一道仿佛灼烧过后的漆黑污痕。
就在那名字湮灭的刹那——
“嗡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