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厅中,李十三在打发了一众客人后,刚想转过身去卫生间解个手,却在看了一眼窗外后猛地顿住,整个人随即僵在原地,瞳孔也骤然缩紧。
窗外的天空,悬着一轮惨白的日头。
没有温度,没有金辉,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、毫无生气的白亮。本该被阳光照得明媚通透的玻璃窗,此刻却象蒙着一层厚厚的、擦不干净的灰翳,光线穿过时,带着一种浑浊的质感,让人心头莫名发堵。
更诡异的是,在这片惨白的光幕中,李十三清淅地“看到”了别的东西。
丝丝缕缕、粘稠如墨汁般的黑气,正从那惨白日头无法完全复盖的阴影角落里,无声无息地升腾、弥漫开来。
这不是清晨,也不是阴天。
这是光天化日之下,鬼气森然,白日见鬼!
来不及多想,李十三冲回卧室,拿起手机,玄微通感符贴在手机背面,拨号,一气呵成。
“沐道长,海上新城出事了。”
电话那头,沐长歌平静道:“那里之前有轻微的阴气汇聚,应该不是什么高级别的诡异,你先不要谎,我立刻派人去看看。”
话音未落,李十三的脑海里骤然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。
下一秒,李十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,他拿着话筒的手都在颤斗。
脑海房间中,印表机吐出了一张照片,照片上的,是一个人偶。
准确的是在一个人偶为中心,在他的四面八方,有无数个人偶的虚影,这无数个人偶身上各自延伸出一条红线,连接到了中间的一个人偶身上。
值得一说的是,除了中间的人偶外,外围的人偶没有皮肤,只有赤裸裸的血肉。
而中间的那个人偶,眉心的皮肉开裂,满脸鲜血。
但李十三看到照片的刹那,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心头猛地窜起,诡异感如同冰冷的潮水,无声地淹没了他。
这一刻,李十三无比笃定,这人偶的恐怖,绝对在鬼婴之上!
下一秒,李十三脑海里闪过那无数个没有皮肤的人偶,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窗户旁边,仅仅是向下看了一眼,随即,他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。
窗外,数十个“人”在楼下缓慢的、僵硬的,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“日常感”踱步、徘徊。
他们或者,但是他们!
没有皮!
是的,没有皮。
那不是伤痕累累,而是彻底的、完整的剥离。
暗红色的肌肉纤维暴露在外,像被粗暴解剖的标本,又象被剥开的水果,淌着粘稠、半凝固的暗红色浆液。
肌腱和筋膜在动作时牵拉、滑动,白森森的骨头外凸。
他们的眼睛——没有眼皮包裹!
是两颗巨大而毫无神采的玻璃体,镶崁在赤红的眼窝肌肉里,茫然地转动着。
一个“老人”坐在长椅上,手里拿着一份被血浸透、字迹模糊的报纸,没有嘴唇的牙床微微开合,仿佛在无声地阅读。
另一个“男人”在慢跑,每一次脚步落下,暗红的汁液随着步伐溅落在地上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,浓重血腥味和一种内脏特有的、甜腻的腐败气息,即使窗户也无法隔绝,一夜之间,整个小区,变成了一个巨大、无声的屠宰场。
而最令人窒息的,是一切都很平静,很正常。
他们!
认为自己还活着!
而就在这时,李十三看到从对面单元楼的门里,走出了两个人,一男一女,男人拎着垃圾袋,女人推着的!
是一辆——婴儿车。
婴儿车的顶棚没有遮挡!
一个白白愣愣的婴儿正甜甜地睡着。
而就在那一男一女走出单元门后的两三秒内,正是昨天恩爱的两人,他们象是着了魔一般,用指甲扣开了眉心的皮肤,然后开始疯狂撕扯起来。
但诡异的是,他们的脸上,没有丝毫的痛苦。
好象,他们只是在脱一件外套!
鲜血淋漓,场面血腥得难以描述。
而那婴儿,仍旧在睡着,但他,难逃厄运。
这一刻,李十三的脑海中浮现的是沐长风被鬼婴欺骗而扑向婴儿时的一幕,是他自小在孤儿院,照顾那些没人要的弟弟妹妹的一幕!
可那一具具血淋淋的无皮行尸,却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!
这一刻,他的心骤然象是被无形的力量攥在了一起。
“喂,十三”
“李十三!”
沐长歌的猛然拔高了一个音调,终于将李十三惊醒。
李十三望着窗外的场景,一字一句地说道:
“沐道长,你知道,剥皮鬼吗?”
李十三话音未落,电话那端猛地一静,随即炸雷般的吼声几乎撕裂他的耳膜:“全员集合!目标海上新城。”
“收到”
“收到!”
“十三,你先不要慌!我就在这附近。”
沐长歌的声音带着强行压抑的急促,“而且我们有个执刑官就住在海上新城!剥皮鬼有办法对付的!”
然而,话筒里没有回应,只有沉重而慌乱的奔跑喘息声。
而就在沐长歌说话的几秒间,小区空地上,那对男女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。
他们的皮肤已被剥到腰际,露出下方猩红蠕动的肌肉纹理,粘稠的血浆顺着裤腰滴落。
婴儿车里,襁保中的孩子甜甜地睡着。
单元楼道里,李十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
他痛恨自己此刻的恐惧,更痛恨内心那无法熄灭的善念。
“逃!”一个声音在脑中尖叫。
可脑海里瞬间闪过孤儿院数十张他曾经抱过的弟弟妹妹的脸庞,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孤儿院呢?
他还会这样尤豫吗?
“妈的!死了拉倒!”
李十三低吼一声,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单元门。
奔跑中,他猛地抬起右手,指甲狠狠刺入眉心,用力向下一划!皮肉翻卷,鲜血瞬间涌出,沿着鼻梁淌下,温热而粘腻。
齐天给他的手册上记录了剥皮鬼的详细资料,剥皮鬼,喜人皮,难寻其寄身物,遇之,自残眉心皮肉,以身饲鬼,鬼上身,以雷符劈之。
离婴儿车还有十几米,但一个身影比他更快!
那是个脸庞尤带青涩的少年,十七八岁的模样,却以惊人的速度从侧方掠出,抢先一步护在婴儿车前。
他眉心处早已血肉模糊,皮肤翻卷向两侧,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流下,染红了半边脸颊。
少年甚至有馀裕回头瞥了李十三一眼,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,象是安抚,又象是告别,随即决绝地转向那对剥皮男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