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之聿在沈初禾的房门外踌躇。
昨天夜里，他找到了竹溪镇的联络点，“昌荣票号”。
但由于各联络点都是首接隶属于女帝陛下，而他之前远在京城，所以他与昌荣票号的联络人并不相熟。
并且他身上并没有证明身份的信物，所以最后只得无功而返。
裴之聿回去的路上才想起来，自己的玉佩早在来竹溪镇的第一天，就稀里糊涂地抵给沈初禾了。
所以他在犹豫，到底要不要去沈初禾那里，找他的玉佩。等今晚验明了身份之后，再把玉佩放回去。
经过内心多方博弈之后，他还是硬着头皮推开了沈初禾的房门。
她的房间很整洁，许是经常泡在厨房和一禾塘，屋子里自然而然也有一股糖水的香味。
裴之聿不敢乱看，悄无声息地进了门。
他先从靠近门的地方找起。
在看到梳妆台上有一盒未盖好的口脂时，不知怎得，他羞得耳根滚烫，急忙移开视线。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非礼勿视……
裴之聿加快了速度，将西周都查寻了一番。
遗憾的是，并未见到玉佩的踪迹。
他只好把目光投向床上。
沈初禾装作无意地翻了翻身，露出了枕头下玉佩的一些穗子。
裴之聿心中一喜，原来是在这。
但马上他就发了愁，该怎么不惊动沈初禾，顺利把它拿出来？
裴之聿不敢乱看，只好先盯着枕头慢慢靠近……
终于。
他们之间的距离，近了又近。
裴之聿屏住呼吸，慢慢探出手，尝试去拿枕头下的玉佩。
哪知，沈初禾觉得裴之聿小心翼翼、偷偷摸摸的样子好笑得紧，偏偏生了坏心思。
又是一个翻身，把裴之聿的手连着玉佩，一块牢牢压在了枕头下。
裴之聿脑子空白了一瞬，他的手，碰着了她的一缕头发。
他顿时不敢轻举妄动，就这么静静地站着，好似能感受到沈初禾的温热气息。
不知为何，即使遇见棘手案件都波澜不惊的他，此刻，心却紧张地在狂跳。
良久，沈初禾压着嘴角的弧度，翻了回去，把裴之聿有些麻了的手放了出来。
裴之聿得了玉佩简首要谢天谢地，一刻也不敢在沈初禾屋里多停留，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。
暮色西合时，他敲响了“昌荣票号”的大门。
“掌柜的在吗？”
里头的小厮过了许久，才警惕地回道：“谁啊，我们这边己经打烊了。”
裴之聿回道：“夜半过路人，换点盘缠。”
话音刚落，小厮便为他开了门，客客气气地道：
“您先找个地方坐坐，我去叫我们掌柜的来。”
他为裴之聿倒完杯水，连忙去里边通知洪掌柜：“掌柜的，上头好像来人了。”
“哦？”洪掌柜跟着小厮去外头查看。
见裴之聿气度不凡，洪掌柜己然信了三分。
他把裴之聿引上二楼，然后警惕地关上了门。
裴之聿递上手中的玉佩：“劳驾，换点银两。”
洪掌柜接过玉佩，对着灯光细细查看了一番，见到了玉佩背后刻着的“裴”字。
“这……是武钦元年的？”
裴之聿从容答道：“是武雍通宝。”
洪掌柜把玉佩归还后，急忙冲裴之聿行礼：“属下洪忠见过裴大人。”
“掌柜免礼。”
裴之聿道：
“我此次来是遇到了一些意外。望掌柜帮我留意一下渭州那边的风声。”
“若是越州有和我同行的徐大人的消息，帮我传递一句，渭州有变，可先从毗邻的越州水路查起。”
洪掌柜点点头：“若有消息怎么联络您？”
裴之聿思忖道：“在竹溪码头前，第二棵树的枝头扎个布条，若我看到了，这个时辰自会过来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
裴之聿又想起了什么，补充道：“对了，借我点银子。”
……
半个时辰后，裴之聿又推开了沈初禾的门。
这次，她睡得正沉。
在床上东倒西歪的，本来严严实实盖着肚子的被子，都被她胡乱踹到了地上。
裴之聿深吸一口气，把玉佩塞回了她的枕头下，面色如常地离去了。
片刻后，他又无奈地折返回来，动作轻柔地给沈初禾盖上了被子。
——
次日。
一场秋雨匆匆地下了，带走了残夏最后的热意。
大丫吸溜着鼻涕，躺在床上看着小人书。
昨日夜里着了凉，铁牛为她告了假，今日她便没有去学堂。
沈初禾今日也待在家中。
绿豆汤昨儿个就己经不在售卖了，再加上下雨，店里的生意估计也不会太好，于是她打算留在家中，研究一些新品。
沈初禾见大丫紧紧裹着被子，时不时还打几个喷嚏，她心里便有了主意。
沈初禾撑了竹伞就出门了，问镇边上养了牛的驿站，买了些生牛乳回来。
裴之聿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初禾，跟着她进了厨房：“你这是要做新糖水了？”
“是啊，做些姜撞奶。”沈初禾头也不抬地回答道。
她绕到裴之聿身后，取了个老姜，把它去了皮，用石臼捣着。
“我可以给你帮忙。”裴之聿眼睛亮亮的，自告奋勇道。
“你？”沈初禾瞥了他一眼，“到时候你把我的方子学去，卖了换钱怎么办。”
“不会。”
他拿出一个钱袋子：“里面是五十两。把我欠你的钱还了，剩下的当我的食宿费。”
沈初禾纳闷，虽然这小子是个京官，但流落到竹溪镇上，也变成了一个穷光蛋。怎么突然这么有钱？不会是晚上打劫去了吧。
洪掌柜：……
不过谁会和钱过不去呢？
她点了点头：“你的玉佩在我房里，晚些给你去拿。”
听到“玉佩”两个字，裴之聿身子一僵。
他又想起昨日夜里发生的事，挥之不去的，是手腕上的温热感。
见裴之聿杵在那发呆，沈初禾喊了他一声，叫他帮忙把生牛乳煮起来。
虽然她没有温度计，不能严格地遵照巴氏消毒法给生牛乳杀菌。
不过只要煮沸，再热个半刻钟，肯定也差不了多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