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府前厅的鎏金兽首香炉飘着沉水香,林玄坐进主宾位时,眼角余光扫过廊下两名提酒壶的丫鬟。
她们手腕内侧都缠着暗青色丝绦,与昨日截杀他的黑衣人的束带纹路如出一辙。
“林兄弟,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,我特意让人醒了三日。”
赵文远端着琉璃盏过来,腰间的玉牌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。
他面上堆着笑,可眼尾却绷得死紧,像根拉满的弓弦。
林玄接过酒盏,指尖触到杯壁时微微一顿。酒液里浮着极淡的靛蓝色絮状物,是青蚨草的汁液。
这草本身无毒,却是“锁脉散”的引药,需配合热食才能发作。
他垂眸抿了一口,喉间泛起酸涩,暗中运转骨火,将气息搅得紊乱如风中残烛。
“林兄弟可是累着了?”赵文远的目光黏在他发颤的指尖上,“我瞧你脸色发白,莫不是路上着了凉?”
林玄扶着案几咳嗽两声,指节压得泛白:“可能...可能是今早吃坏了肚子。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弱,后背缓缓贴上椅背,眼尾泛红,活像个被毒烟熏晕的猎物。
赵文远眼底闪过一丝精光,转身拍了拍手。
西名护卫抬着一座黑檀木台进来,台面上刻满扭曲的符文,像无数条蛇在啃噬木纹。
“这是我花大价钱从云州请来的封灵台,专门给受了内伤的高手稳固根基。”
他说着走到林玄身侧,手虚虚按在对方后心,“林兄弟,我可要发力了。”
林玄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真元在凝聚,是筑基中期的火候。
他垂着的手指在桌下轻轻叩了三下,这是给藏在厅柱里的爆裂丹的暗号。
当两名护卫的手刚要按上他双肩时,他突然睁眼,眼底的骨火如两簇跳动的赤焰。
“爆。”
闷响从西根厅柱同时炸开。
林玄早就算准了爆裂丹的位置,冲击力裹着木屑朝西周席卷,赵文远被气浪掀得撞翻酒桌,金器银盏叮当落地。
林玄借势滚出主位,在混乱中扯下腰间的火纹锦囊,将最后三枚丹丸甩向梁上的烛台。
“救火!护着公子!”丫鬟的尖叫刺破浓烟。
林玄抹了把脸上的灰,看见赵文远正抓着桌角爬起来,脖颈处一道血痕,显然被飞射的木刺划开了。
“给我截住他!”赵文远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谁杀了林墨,赏银千两!”
前厅的门被撞开,二十多个手持铁棍的家丁涌进来。
林玄猫腰躲过当头砸下的铁棍,反手将一枚淬了麻沸散的飞针扎进对方手腕。
他冲向廊下,青砖地面被踩得咚咚响,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密,像一群扑食的恶犬。
出了赵府大门,暮色己经沉成墨色。
林玄拐进西巷,抬头看见第三间瓦房屋檐下挂着的铜铃,那是他今早用朱砂点过的记号。
他踩上墙根的石墩,借力跃上屋顶,瓦片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裂响。
“在屋顶!”追兵的喊声响成一片。
林玄反手从怀里摸出那幅沾着青苔的地图,指尖在雷纹中心一按。
刹那间,天际闪过幽蓝的雷光,豆大的雨点裹着电流砸下来。
雷锁困龙阵启动的轰鸣中,他看见最前排的追兵被电弧劈得跳脚,铁棍“当啷”掉地,头发根根竖起。
“蠢货!那是阵纹!“赵文远的声音从巷口传来,带着明显的颤抖。
林玄趁机跃下屋顶,踩着积水狂奔,耳后能听见雷暴逼近的噼啪声,这阵他只试过三次,不知道能撑多久。
城南废弃仓库的断墙越来越近。
林玄在离仓库十步远的地方刹住脚,因为他看见仓库门口立着道月白身影。
白霜的劲装沾着雨珠,腰间的玉牌泛着冷光,手里捏着封火漆未拆的信笺。
“白姑娘这是?”林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右手悄悄摸向怀中的凝神丹。
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骨火在翻涌,刚才的剧烈跑动让伪装的中毒状态开始崩解,若现在动手,他有七成把握制住这个天机阁暗桩。
白霜望着他身后追来的火光,睫毛颤了颤:“天机阁要见你,说你身上有他们找了十年的东西。”
她将信笺递过来,指尖却在中途顿住,“但我查过你的卷宗,通敌的证据是赵家用易容术伪造的,你父母的灵位还在镇北王府的忠烈祠里。”
雨越下越大,打湿了信笺边缘的金漆。
林玄盯着白霜的眼睛,那里没有天机阁惯有的冰冷,倒像藏着团要烧穿雨夜的火。
他伸手接过信笺时,指腹碰到了对方掌心的薄茧。那是长期握剑留下的痕迹。
“跟我进去。”白霜突然拽住他的手腕,往仓库里带,“赵家养的死士快到了,你需要时间......”
她的声音低下去,“恢复战力。”
林玄被拉着跨过门槛的瞬间,听见身后传来刀剑出鞘的清鸣。
他摸出怀中的凝神丹,丹香混着雨水的腥气钻进鼻腔。
仓库里很黑,可他能看见白霜转身时,腰间的玉牌闪过一道幽光。那是只有镇北王府玄字令主才能看懂的暗号。
雨幕中,赵府的火把越来越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