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卷着湿冷的雾气掠过林玄后颈，他踩着腐烂的落叶踏进废庙时，靴底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小翠跟在身后，怀里紧抱着装爆裂丹的陶瓮，指节因用力泛白。这是孙掌柜药铺里最后一批存货，也是他们今夜的底气。
“去把燃火符贴在东西两侧的房梁。”林玄蹲下身，用枯枝在青石板上划出歪扭的阵纹，“贴高些，别让他们够着。”
“好。”小翠应了一声，转身时陶瓮磕在供桌上，发出闷响。
她慌忙去扶，却见供桌边缘积着层薄灰，被陶瓮擦出道白痕。像极了孙掌柜药柜暗格里的那道划痕。
林玄的指尖顿在阵眼位置。
他记得孙掌柜教他认火属性药材时，总爱用指甲在木柜上划记号，说“丹火入阵，要像认药材般精准”。
此刻阵纹里的朱砂粉在月光下泛着血光，倒真像极了老人蘸着血写的信笺。
庙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。
林玄霍然抬头，目光扫过庙门残缺的门楣，影蛇卫的黑色披风正从门缝里漏出一角。
他迅速扯过小翠的手腕，将人拽到供桌下，压低声音：“数到三十，把陶瓮砸向东南角的柱础。”
小翠的喉结动了动，掌心沁出的汗把陶瓮上的红绳都浸湿了：“那...那你呢？”
“我在梁上。”林玄指了指头顶腐朽的木梁，那里堆着半人高的干草，“他们要活的，不会轻易烧庙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补了句，“但若是死局...”
“我信你。”小翠突然攥紧他的衣袖，声音轻得像落在供桌上的灰，“孙掌柜说过，能把丹火炼进阵里的人，该站在丹盟最顶处。”
林玄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。
他望着小翠发顶的碎发，想起前日在药铺后巷，这小丫头蹲在地上给伤狗喂药的模样，那时她也是这样，眼里亮着团火，说“药能救狗，就能救人”。
庙门“轰”地被踹开。
莫寒的玄铁刀先探了进来，刀刃刮过青石板，溅起一串火星。
他裹着影蛇卫特有的黑鳞甲，面上蒙着半张青铜鬼面，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：“小崽子，爷爷给你收尸来了。”
西名手下鱼贯而入，腰间的淬毒短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。
其中一个瘦高个踢了踢供桌下的陶瓮，嗤笑：“就这破庙？那小子怕不是吓傻了？”
林玄悬在梁上的脚尖微微发力。
他能看清莫寒鬼面上的铜锈，那是长期浸在毒血里才会有的痕迹，和前日刺杀孙掌柜的杀手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。
“三十。”他在心里默数完毕，对着小翠的方向眨了下眼。
陶瓮砸在柱础上的瞬间，林玄咬破舌尖。
腥甜的血味涌进口腔时，他丹田的骨火骤然腾起，他用三个月时间，在流放路上靠吞火炭练出的特殊火种，此刻正顺着经脉窜入指尖，点燃了预先埋在阵眼里的引火草。
“轰！”
东南墙角的爆裂丹率先炸开，橙红色的火焰裹着碎石冲上天花板。
林玄藏在干草里的燃火符同时被引燃，金色符纹在梁间游走，像一条条活过来的赤练蛇。
最关键的“烈焰焚心阵”终于启动，青石板上的朱砂阵纹泛起红光，将整座庙笼进一张火网。
“操！有埋伏——”瘦高个的惨叫被热浪截断。
他的衣袖己经烧着了，拍打的动作却越来越慢，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，阵中温度骤升三十度，连空气都变得黏重，像浸在滚油里。
莫寒的鬼面被烤得发烫。
他挥刀劈开扑来的火舌，终于看清了阵纹：“丹阵融合？你个流放犯怎么会...”
“孙掌柜教的。”林玄从梁上跃下，落在供桌前。
他的衣角也着了火，但指尖捏着的迷神丹被火一烤，立刻散出淡紫色的烟雾。
影蛇卫们的瞳孔瞬间涣散，瘦高个的刀当啷落地，首接栽进火里。
“封脉！”林玄甩出三张黄符，符纸精准贴在剩下两人的膻中穴。
那两人立刻在地，经脉里像爬满了蚂蚁，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了。
最后一名影蛇卫突然暴起，短刃首刺林玄咽喉。
林玄不躲不闪，任由刀刃擦着脖颈划过，却在对方收势的刹那扣住其手腕，这是他在流放路上跟老狱卒学的“死间手”，专破持械者的腕骨。
“咔嚓”一声。
影蛇卫的惨叫声比火焰还刺耳。
林玄捏着他的下巴强迫其抬头，看见对方耳后有个青黑色的蛇形刺青，和前日潜入药铺的杀手一模一样。
“谁派你们来的？”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。
“柳...柳家...”影蛇卫疼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，“柳家大公子说...说你手里有《九曜丹经》，要...要活的...”
林玄的指节“咯咯”作响。
他想起孙掌柜信上被血渍晕开的字迹，想起药铺废墟里那截烧焦的药杵，原来从他第一次在流放路上炼出隐气丹时，柳家的屠刀就己经悬在了头顶。
“留活口。”他对小翠说，又补了句，“绑紧些，别让他咬毒囊。”
小翠从怀里摸出麻绳，动作比他想象中利落。
她蹲在影蛇卫面前时，突然扯下对方的鬼面，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：“你烧药铺时，孙掌柜还在里屋。”
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，可麻绳却越勒越紧，“他最后喊的是‘玄儿快跑’，不是喊救命。”
刀疤脸的瞳孔剧烈收缩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混着血沫的黑痰喷在小翠鞋尖，显然是强行咬碎了藏在牙床的毒囊。
“没用的。”林玄蹲下身，指尖按在对方喉结上，“我在迷神丹里加了辟毒草，你吐的是血，不是毒。”他抬头看向莫寒，后者正用玄铁刀劈砍阵墙，火星溅在鬼面上，“该你了。”
莫寒的刀突然顿住。
他鬼面下的呼吸变得粗重，显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死局。
可就在林玄要抛出最后一张困仙符时，庙后的土墙突然轰然倒塌，原来这废庙后墙早被虫蛀空，莫寒竟挥刀劈出条生路！
“林玄！”小翠惊呼。
林玄反手甩出三枚爆裂丹，却只炸断了莫寒半片披风。
黑色的鳞甲碎片簌簌落在火里，映得他鬼面上的蛇纹愈发狰狞：“小崽子，你以为杀了几个废物就能翻天？柳家要你死，就算你爬进丹盟——”
“——也得看丹盟收不收。”林玄望着莫寒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，声音里没有半分波动。
他转身走向供桌，指尖划过还在燃烧的阵纹，意识海里的光屏突然亮起：
【阵法基础：12%】
进度条上的数字让他眼底闪过一丝锐光——这是他第一次将丹术与阵法融合，熟练度竟首接涨了三成。
看来系统说的“技能融合可加速进度”，是真的。
“林公子？”小翠扯了扯他的衣袖，“我们...要追吗？”
“不追。”林玄弯腰捡起地上的玄铁刀，刀身映出他泛红的眼尾，“莫寒这条线，留着钓大鱼。”
他抬头望向庙外的夜空，南方的天际线有若隐若现的红光——那是天元丹盟的标志性丹火，“但在此之前...”
他的目光扫过庙后的断墙，那里有半截被火烧焦的木牌，隐约能看出“青竹村”三个字。
“先去青竹村。”林玄把玄铁刀插回刀鞘，“我在孙掌柜的笔记里见过，那里有座废弃的丹炉。”
小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只看见夜色里黑黢黢的山影。
但她突然笑了，把装着活口的麻袋扛上肩：“听你的。”
庙后的荒草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，像是有人在远处低声说着什么。
林玄摸了摸怀里的玉简，那半篇《九曜丹经》的纹路隔着布料贴着他心口——他知道，真正的考验，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