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玄是被一阵清凉的灵力激醒的。
他睫毛颤了颤，首先触到的是鼻尖萦绕的草木清苦，像极了丹炉里淬过的药草香。
再睁眼时，入目是无数淡青色的光纹在身周漂浮，大的如蒲扇，小的似蝶翼，每一道都流转着细碎的星芒，像是把整片银河揉碎了撒在空气里。
“醒了？”
沙哑的嗓音从正前方传来。
林玄猛地翻身坐起，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一片白玉台基上，台基中央端坐着位老者。
老人须发皆白，却梳得整整齐齐，玄色道袍上用金线绣着云雷纹，最醒目的是他左眼下方一道暗红疤痕，从眉骨首贯下颌，像道凝固的血痕。
此刻他正抱臂看着林玄，目光亮得惊人，仿佛能穿透人的骨血。
林玄喉头动了动，刚要开口，老者己先一步抬手：“别急着问。能引动困仙阵的阵纹，又用骨火唤醒我，你是百年来头一个。”
他屈指弹了弹身侧的光纹，那道纹路立刻化作飞灰，“我是苍痕，东域阵盟前长老。百年前被柳家那老匹夫设计，封在这破阵里当阵灵。”
“柳家？”林玄瞳孔微缩。
他被流放前听过这个名字，正是污蔑他通敌的世家之一。
苍痕似是看出他的心思，冷笑一声：“柳家主当年求我布困仙阵镇压一处灵脉，转头就联合几个老东西把我封在阵心。他们以为困仙阵没了阵灵就成死阵，却不知阵纹认主，得要活人的生气才能维持。”
他忽然倾身向前，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林玄眉心，“小子，你身上有股子狠劲，像当年的我。我可以传你阵法，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。等你有本事了，去柳家祖坟上撒泡尿。”
林玄被他突然的凑近惊得后缩，却在接触到那目光时定住了。
老人眼里没有疯癫，只有刻进骨髓的恨意，还有...期待。
他想起自己被押解流放时，那些世家子弟骑在马上用鞭子抽他后背，骂他“贱种”；想起同囚的老丈为了块炊饼出卖他，导致他被莫寒的影蛇卫追上。
喉咙里突然泛起腥甜，他重重叩首：“林玄若能活着走出这林子，必让柳家血债血偿。”
“好！”苍痕拍膝大笑，震得身周光纹簌簌乱颤，“先学这个。”
他抬手一招，三道碗口大的阵纹便浮在两人中间。
最外层是圆环套着三角，中间是旋转的北斗七星，最里层竟刻着林玄熟悉的丹纹。他炼过的聚气丹丹方。
“这是九宫幻影阵的基础。”
苍痕屈指一点，最外层阵纹突然膨胀，将林玄笼罩在内，“你看这外环，要以骨火为引，烧出虚实两重空间。中间的七星是锚点，得用灵力牵着，像...像串糖葫芦似的串住。”
他忽然顿住，眯眼盯着林玄掌心，“你骨火里混着丹火？”
林玄这才注意到，自己掌心不知何时腾起了幽蓝的骨火，火芯里隐约有金红流转。那是他炼药时引动的丹火。
“我...会点丹术。”他有些局促，毕竟在流放犯里显露丹术，曾是招来毒打的祸根。
“丹术？”苍痕的眼睛亮得惊人，枯瘦的手几乎要抖起来，“丹道与阵道本是同根！你用丹火温养阵纹，用骨火灼烧阵基，这幻影阵的虚实转换能多三成威力！”
他突然抓住林玄手腕，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，“看好了——”
接下来的半日，林玄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炼丹炉。
苍痕的声音在耳边炸响，一会儿让他用骨火勾勒阵纹，一会儿又要他用丹火调和灵力。
他的意识海里，那半透明的熟练度面板突然多出一栏：【阵法基础】（0%）。
每当他成功画出一道阵纹，数字就往上跳半格，从0%到1%用了整整三刻钟，可等他摸到窍门，数字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。
“对！就是这样！”
苍痕在旁喝止他的犹豫，“阵纹不是死的，是活的！你得把灵力当线，把阵纹当针脚，给这方天地缝件衣裳！”
林玄额头沁出冷汗，指尖的骨火却越来越稳。
他想起第一次在破庙炼药时，为了控制火候被丹炉烫得满手泡；想起被流放路上，夜里躲在草堆里偷偷用枯枝在地上画丹方。
原来所有的重复都不是白费，当他第七次画出完整的九宫幻影阵时，面板上的数字“刷”地跳到了5%，而那道阵纹竟真的在他掌心凝出了虚影，像面蒙着薄雾的镜子。
“不错。”苍痕靠回石座，忽然间老态毕现，“我能教你的就这些了。这破阵的封印快撑不住了，再耗下去，你我都得被挤成齑粉。”
林玄心头一紧：“前辈！”
“别慌。”苍痕挥了挥手，不知从哪摸出枚青玉简，“这是我整理的初级阵法口诀，你收着。”
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，“记住，小心身边的人。有些毒，比影蛇卫的追魂犬更狠。”
林玄刚要追问，西周的光纹突然开始坍缩。
那些淡青色的纹路像被无形的手揉成纸团，眨眼间消失不见。
他感觉有股大力推着自己向后倒去，耳边传来苍痕的叹息：“去吧，外面的狼崽子们等不及了...”
再睁眼时，林玄正躺在一片焦黑的草地上。
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，远处传来影蛇卫的呼喝声，还有信鹰的尖啸。
他慌忙摸向怀中，果然触到枚温热的玉简，触手生温，像是被人捂了许久。
左肩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，可更烫的是丹田处的骨火。原本幽蓝的火焰里，竟多出了几缕淡青的光，像是被谁悄悄添了把阵纹做的柴。
“林玄！在这儿！”
不远处传来影蛇卫的大喊。
林玄迅速将玉简塞进贴身衣襟，借着夜色翻上树杈。
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，还有玉简便随着心跳一下下轻撞胸口。
苍痕的警告在耳边回响，“小心身边的人”——可他此刻身边，只有要取他性命的追兵。
风突然大了起来，吹得树叶沙沙作响。
林玄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火把，掌心不自觉地凝聚起骨火。
这一回，火芯里的淡青光纹，亮得刺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