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云盟外的黑市比林玄记忆中更喧嚣。
他裹着霉味青衫穿过乱葬岗时,荒草忽然分开一条缝,露出块半掩的青石板。
石板下传来算盘珠子脆响,混着压低的吆喝:“三尾狐内丹,保真!”
他蹲身叩了叩石板,缝隙里立刻伸出只枯瘦的手,指尖沾着朱砂。这是黑市的暗号。
“报个价。”林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。
“火灵草三钱,换你怀里的铁牌。”那手突然攥住他衣襟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。
林玄垂眸瞥向对方手腕,青灰色血管里凝着暗斑。是长期接触毒草的痕迹。
他不动声色摸出块碎银,“买个路。”
手缩了回去,石板“吱呀”翻起。
林玄弯腰钻进去时,霉味被更浓烈的药腥气冲散。
黑市像条倒扣的蜈蚣,两侧棚子挂着兽皮帘子,灯笼里的火光映得人脸发青。
他数着老狱医画的路线图,先绕了三个棚子,确认身后没有尾行的脚步声,才停在“百草斋”前。
“火灵草、赤焰花、还有半株千年首乌。”
林玄把药方拍在柜台,故意让袖口滑下,露出腕间淡青的囚印,这是他要的“落魄”。
掌柜的是个秃头老者,正用镊子夹着株冰蚕草看纹路。
听见响动抬眼,目光在药方上扫过,忽然眯起眼:“你这配方……不像是炼气修士该用的。”
林玄喉结动了动。
老狱医说过,筑基丹的古方里掺了三分之一的淬骨草,会让行内人起疑。
他低头搓了搓衣角,声音带了几分哽咽:“我师傅走得急,就留了张破纸……说试试看能成不。”
秃头老者的镊子“当”地掉在案上。
林玄余光瞥见他手指微颤,那是常年握丹匙的人才有的抖。
“你师傅……”老者突然住了嘴,弯腰从柜台下摸出个檀木盒,“火灵草只剩最后两钱,赤焰花倒是有半筐。”
他掀开盒盖,火星般的草叶在锦缎上跳动,“五十两银子。”
林玄摸出钱袋时,袖中传音符突然发烫。
他借拢袖子的动作捏碎纸符,老狱医的声音混着咳嗽钻进耳朵:“最近有生面孔打听‘骨火’,说是要找能引动丹火的修士……小心。”
他脊背一绷。
骨火是他用丹道融合武道催生的异火,整个青云盟没几人知道。
抬头时,秃头老者正盯着他的手,方才捏碎传音符的指尖,还残留着淡红的火焰纹路。
“客官?”老者的笑有些僵。
林玄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钱不够。”
他抓起火灵草就往怀里塞,“先赊着,明日送银子来!”转身时故意撞翻脚边的药筐,在老者的骂声里踉跄着往黑市深处跑。
拐过三个棚子,他贴着墙根喘气。
月光从棚顶破洞漏下来,照见街角堆着的烂菜叶突然动了动,一道黑影贴着墙根闪过,连影子都像浸了水的墨。
林玄假装系鞋带,眼角余光锁住那抹黑:宽檐斗笠,腰间悬着细如蚊足的淬毒短刃,是天机阁“无影”的标志。
玄阳老人说过,天机阁专司情报,但若被他们盯上……林玄摸了摸怀里的玉牌,那是老狱医送的“百解丹”,专门应对追踪术。
他突然提高声音:“这破地方连口水都没有!”话音未落,黑影的脚步顿了顿,迅速往反方向窜去。
丹坊的招牌在巷尾晃着。
林玄数着第七盏灯笼,推门进去时,掌柜的正用鸡毛掸子扫柜台:“闭关室五两银子,药材自配。”
他扔出锭银子,接过钥匙时,掌柜的指腹在他掌心按了按。那里有枚极小的朱砂印,是老狱医的暗号:安全。
闭关室比柴房还小,石桌上摆着缺了口的丹炉。
林玄点燃油灯,炉底的骨火“腾”地窜起三寸高。
意识海中的光屏亮起:
【筑基丹炼制·初级】进度+5%,当前进度12%。
药香开始在室内萦绕。
他依次投入火灵草、赤焰花,指尖在丹炉上敲出极轻的节奏,这是控制火候的秘语。
当最后半株千年首乌入炉时,他突然皱起鼻。
药香里混了丝甜腻的腥气,像腐烂的荔枝。
林玄摸出清心丹吞下去。
丹药化在喉间,神识如刀割开迷雾:辅料里的紫丹参被换过,根须上沾着极细的迷神草粉末,这东西能让人在炼丹时产生幻觉,重则爆炉,轻则丹纹错乱。
他冷笑一声,从储物袋里摸出备用的紫丹参。
替换药材时,指尖在丹炉上抹了道骨火印记,这是给动手脚的人留的“回礼”。
更夫敲过三更时,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。
林玄吹灭油灯,借着月光看得分明:来者是个穿月白裙的女子,发间插着支青玉簪,正是白日里在青云盟外见过的柳如眉。
她正踮脚凑近石桌,指尖泛着幽蓝光泽,那是淬了毒的指甲。
“储物匣的锁……”柳如眉的声音像猫舔毛,“应该是最普通的机关。”她从袖中摸出根细铁丝,正往匣缝里探。
林玄的骨火在掌心凝聚成掌印。
他想起老狱医的话:“柳家庶女最会装可怜,可她房里埋了七具丫鬟的尸体。”
此刻女子耳后那颗朱砂痣随着动作轻颤,倒像滴未擦净的血。
“碰坏了这匣,你赔得起么?”林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像块冰砸进热汤。
柳如眉的铁丝“当”地掉在地上。
她转身时,林玄的骨火掌印己蓄满掌心,只要再往前半步,这团火就能穿透她肩头的软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