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玄的手掌心沁出薄汗，却仍紧攥着楚昭容的手腕。
两人在山坳里狂奔时，他能清晰听见身后夜风里若有若无的喘息，不是追兵，是楚昭容的。
她银枪斜挎在背上，发绳不知何时散了，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颈侧，每一步都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。
“矿洞到了。”林玄低喝一声，拉着她拐过最后一道石崖。
废弃矿洞的入口像巨兽张开的黑黢黢的嘴，冷风裹着霉味扑出来，混着铁锈般的腥气，这是长期渗水的矿脉特有的味道，他在药庐当杂役时，帮老医头采矿石见过。
楚昭容先一步冲进洞，银枪在石壁上磕出火星。
林玄反手将洞口的藤蔓扯下来遮住大半入口，转身时后颈突然一热。
他本能地去摸，指尖刚碰到锁骨，就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。
月光从洞顶裂隙漏进来，照在他汗湿的衣襟上，那片皮肤下正泛着幽蓝的光，像有人用靛青墨汁在骨头上画了条小龙。
“林玄？”楚昭容的声音带着关切，银枪己经收进鞘里，“你受伤了？”
他扯掉外袍扔在地上，露出精瘦的胸膛。
淡青色的纹路从锁骨向下蔓延，沿着胸骨呈鳞片状排布，每一道都细如发丝，却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纹身都更清晰，那根本不是纹在皮肤上，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。
“这是......”楚昭容凑近些，指尖悬在离他皮肤半寸的地方，“像龙鳞。”
她的呼吸扫过他锁骨，带着点薄荷味，是方才战斗时咬破的薄荷叶留下的，“玄龙一族的传说你听过吗？”
林玄盯着石壁上晃动的两人影子。
他当然听过，玄龙是上古神兽，掌控骨火之力，能焚尽天地污秽。
但百年前一场天地异变后，玄龙血脉便彻底断绝，连典籍里都只存只言片语。
可此刻他骨头上的纹路，与那些残卷里记载的玄龙鳞甲图，像得可怕。
“或许和《玄龙淬骨诀》有关。”他伸手按住那片发烫的皮肤，意识海里的光屏突然闪烁。
【淬骨诀·基础】进度条从98%跳到80%？
不，是80%？
他瞳孔微缩，方才狂奔时明明快到圆满了，怎么突然回落？
“别碰！”楚昭容抓住他手腕，指尖凉得惊人，“骨纹在动。”
林玄低头，果然看见最顶端那片龙鳞正缓缓扭曲，像活物在皮肤下游走。
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，耳边突然响起老刀教他练拳时说的话：“淬骨不是打铁，骨头里藏着魂呢。”难道这淬骨诀练到深处，真能唤醒骨头里的东西？
“咳。”
矿洞深处传来轻咳声。
林玄和楚昭容同时转身，银枪己经出鞘一半，但看清来者后，楚昭容又把枪收了回去。
老刀蹲在石堆旁，破棉袄上沾着矿砂，手里捏着卷发黑的羊皮卷轴，“小娃娃们倒是会挑地方躲。”
“您怎么在这儿？”林玄把外袍重新穿上，遮住那片诡异的骨纹。
老刀是三天前在赌坊救他的人，说是退隐修士，可具体来历从没提过。
但他教的淬骨诀确实管用，连姜九娘的毒都逼出了大半。
“找东西。”老刀晃了晃卷轴，“这矿洞我十年前就来过，当年有批修士在这儿挖玄铁，结果挖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。”
他瘸着腿走过来，皮靴踩得碎石咯吱响，“本来想着烂在肚子里，可方才看你使骨火的架势......”他把卷轴拍在林玄手里，“和你那本《玄龙淬骨诀》凑一对儿。”
林玄展开卷轴，霉味呛得他眯起眼。
泛黄的羊皮上画着扭曲的骨骼图，旁边用朱砂写着“骨火燃魂”西个大字。
他快速扫过内容，血液瞬间冲上头顶——这卷里记载的，竟是将骨火融入骨髓，激发潜在生命力的法门！
难怪老刀说凑一对儿，原来《玄龙淬骨诀》是打基础，这“骨火燃魂”才是真正的杀招。
“小心走火入魔。”老刀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腕，枯瘦的手指像铁钳，“当年那批修士就是贪心，想同时练两套，结果骨头烧穿了心脉。”
他松开手时，林玄腕上多了道红印，“你这骨纹......”他盯着林玄锁骨，目光突然锐利得像刀，“是玄龙的没错，但玄龙血脉早绝了，你到底哪来的？”
“我父母是边境士兵。”林玄下意识摸向颈间，那里挂着块褪色的虎符，是他从父母遗物里找到的，“可能......”
“嘘。”
楚昭容突然按住他的嘴。
林玄立刻闭了声，只听见洞外传来枯枝折断的脆响。
三个人同时屏住呼吸，楚昭容的银枪己经握在手里，老刀退到阴影里，连呼吸声都轻得像游丝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，至少有十人。
林玄能听见铁器碰撞的声音——是刀鞘，还有火把燃烧时松脂滴落的“滋啦”声。
有人用沙哑的嗓子骂骂咧咧：“那小杂种能跑到哪儿去？姜姑娘说了，活要见人，死......”
“噤声！”另一个声音低喝，“矿洞有古怪，当年那批挖玄铁的修士，没一个活着出来的。”
林玄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卷轴边缘。
骨纹还在皮肤下发烫，可他此刻心里却冷得像块冰。
他看向楚昭容，少女的侧脸在黑暗里轮廓分明，银枪尖微微发颤，不是害怕，是兴奋。
老刀则盯着洞外，嘴角扯出抹冷笑，像是在看一群自投罗网的笨鸟。
脚步声停在洞口。
林玄听见有人用刀背敲打石壁，火星溅进来，照亮了洞顶垂落的藤蔓。
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，一下，两下，和洞外火把的光影晃动频率重合。
“进去搜。”那个沙哑的声音响起。
矿洞里的空气瞬间凝固。
林玄握紧楚昭容的手，她的掌心全是汗，却比他的更烫。
老刀的破棉袄在石堆后动了动，像是在调整姿势。
三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向洞外，第一支火把的光，终于探进了矿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