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玄的后槽牙几乎要咬碎。
胫骨里的灼痛比前日被皮鞭抽断肋骨时更甚三分，像是有人将烧红的铁钎首接捅进骨髓，顺着腿骨往上攀爬，每一寸都要将他的筋脉烙出焦痕。
他能听见骨骼发出细碎的爆裂声，那是老刀说的“骨裂重铸”——可这哪是重铸，分明是把人按在熔炉里，连灵魂都要烤化了。
“玄哥！”楚昭容的手突然扣住他手腕。
少女掌心的温度带着灼人的真气涌进来，像一股清凉的溪流冲进沸腾的油锅，将乱窜的异火压下几分。
林玄抬头，看见她眉峰紧蹙，银甲下的胸脯剧烈起伏，显然是强行运转内息渡气给他。
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攥紧了她的衣袖，指尖几乎要把绣着云纹的甲片抠出凹痕。
意识海里的光屏突然泛起金光。
【淬骨诀·基础】进度条从78%开始跳动，数字像串起的爆竹般噼啪作响——79、82、85、88……最后“叮”的一声停在88%。
林玄喉间泛起腥甜，却突然笑了。
老刀说“根硬了天塌都撑得住”，原来这钻心的疼，是骨头在喝饱了异火后，正长出新的棱角。
“好个林七，倒会挑地方调息。”
阴柔的女声像根细针，突然扎进这紧绷的夜色里。
林玄猛地抬头。
破庙的断墙上不知何时立着道红影，月白纱衣罩着茜色襦裙，发间插着支翡翠步摇，正随着夜风轻颤。
姜九娘的指尖转着把描金毒扇，扇骨上盘着条翡翠小蛇，蛇眼是两粒血红的珊瑚珠，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。
楚昭容的银枪“唰”地出鞘。
枪尖点地，溅起的火星在两人身周划出半圆，将姜九娘的身影框在圈外：“毒宗的人，倒会挑时候。”
“先锋将军误会了。”
姜九娘的扇面半掩，只露出一双弯月似的眼睛，“我不过是见林小友天赋卓绝，想引他入毒宗罢了。这乱世里，有个宗门庇佑，总比当流放囚徒强。”
她的目光扫过林玄泛着青黑的囚衣，“你那什么淬骨诀再厉害，能挡得住天策阁的追魂令？能挡得住……”
“挡不住的，就打碎它。”林玄打断她。
他站起身，骨节发出连串爆响。
刚才引异火入胫骨时崩裂的骨茬正在重组，每动一步都像踩着碎玻璃，但他故意把脊背挺得笔首——这是他在街头讨生活时学的，再疼也要让对手看见你眼里的光。
姜九娘的扇面顿了顿。
她分明看见少年的眼底燃着两簇小火苗，和那日在擂台上用异火炼丹时的光一模一样。
更让她心惊的是，那火苗里还裹着点什么——像是淬过骨的钢，带着冷硬的锋刃。
“小友倒是有骨气。”她突然笑了，扇面“唰”地展开，“可骨气能当饭吃么？”
话音未落，翡翠小蛇突然从扇骨里窜出来！
那哪是死物，分明是条活的碧环蛇，吐着信子扑向林玄咽喉。
与此同时，姜九娘的袖口渗出缕缕紫雾，在半空凝成毒云，竟将破庙的月光都染成了青灰色。
楚昭容的银枪划出半道银弧。
她早看出这女人不怀好意，枪尖带起的罡风首接绞碎了蛇信，又挑飞那团毒云。
可姜九娘的毒术比她想象中更阴毒——被挑散的紫雾竟化作千万细针，反向刺向两人面门！
“昭容！”
林玄大喝一声。
他感觉筋骨里的异火突然活了，顺着血脉往手臂涌去。
这是老刀说的“骨火”？
他想起方才运功时，骨骼里那股像幼龙般沉睡的力量，此刻正随着怒意翻涌。
他双掌一合，掌心腾起幽蓝火焰，不是寻常的异火，而是带着骨茬碎裂声的幽蓝骨火！
“嗤——”
毒针触到骨火的瞬间就化作青烟。
更让姜九娘瞳孔骤缩的是，那火竟顺着毒雾的轨迹烧回来，在她面前逼出丈许火墙。
她慌忙后退，绣鞋碾过满地碎砖，发间步摇都歪了：“你……你真的引火入骨了？”
“不过是第一步。”林玄的声音像淬了冰。
他能清晰感觉到右臂的尺骨在发烫，那是骨火在沿着经络游走。
老刀给的口诀里说“骨为兵，火为刃”，此刻他终于明白——这哪是练什么淬骨诀，分明是在把自己的骨头，锻造成最锋利的兵器。
姜九娘突然收了扇。
她望着那团幽蓝骨火，眼底闪过一丝贪婪，又很快压了下去：“林七，你可知这骨火是什么？”
“我只知道，”林玄一步一步逼近，每一步都在地面踩出浅坑，“谁要拿它当筹码，谁就得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。”
他右拳攥紧。
骨火顺着指缝窜出来，在拳面凝成半透明的火焰拳套。
这是方才运功时，熟练度面板突然弹出的提示【淬骨诀·基础】进度+10%后的新变化——原来当进度突破80%，骨火就能外显成武器形态。
姜九娘终于慌了。
她见过太多天才，但像林玄这样能在被追杀、被下毒、被废丹田的绝境里，还能把每分痛苦都淬成刀的，她是头回见。
她想再退，可后背己经抵上了断墙。
林玄的拳风裹着骨火扑来，她只能抬手用扇骨硬挡——“咔嚓！”扇骨应声而断。
翡翠小蛇被骨火烧成黑灰，姜九娘整个人被震得撞穿断墙，摔在庙外的野地里。
她抹了把嘴角的血，看见林玄站在墙口，背后是被骨火映得幽蓝的月光，像尊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杀神。
“我林玄的路，自己走。”林玄弯腰捡起楚昭容落在地上的银枪，抛还给她。
枪杆擦过掌心时，他摸到少女指尖的薄茧——和他炼丹时磨出的茧一样硬。
楚昭容接住枪，冲他笑了笑。
这笑里没有往日的锋芒，倒像极了当年在边境营地里，她给受伤的小卒喂药时的温柔。
林玄突然想起老刀说的“根硬了天塌都撑得住”，原来这“根”不只是骨头，还有身边这些，愿意和你一起硬撑着的人。
“走。”他拉住楚昭容的手。
两人踏着火光冲进夜色，身后传来姜九娘的呢喃：“骨火……这才是真正的骨火……”
夜风卷着血腥味灌进林玄的衣领。
他能感觉到胫骨处的灼痛还在，但比之前轻了许多——大概是熟练度又涨了？
他低头看了眼意识海的光屏，【淬骨诀·基础】进度停在98%。
再往前跑半里地，应该就能突破到圆满了。
前方山坳里，隐约能看见废弃矿洞的轮廓。
林玄摸了摸腰间的药囊，里面装着老刀给的丹方，还有半块没吃完的炊饼——那是楚昭容今早塞给他的。
他突然觉得有些热，伸手去解衣领，却在触到锁骨时顿住。
月光下，他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泛着幽蓝的光，像有条小龙正顺着脊椎往上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