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王会的紫檀木案几凉意透过掌心渗进林玄骨髓，他垂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，喉间腥甜翻涌得更凶。
方才刻意催化的蚀魂散毒性正顺着经脉啃噬脏腑，意识海中的面板忽明忽暗，【毒术抗性】进度条缓缓爬至45%。
“赵文远……你到底在我体内动了什么手脚？”
他踉跄着扶案起身，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，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，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。
上座的姬红绫丹袍微动，目光如炬扫来。
赵文远正站在人群前排，听见这话眼尾猛地一跳。
这个原城主之子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，腰间玉牌却歪在身侧，显然方才被姬红绫的丹气震得慌乱过。
此刻他迅速收敛失态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：“林公子这是心虚了？谁不知道你炼那炉培元丹时，偷偷换了主药雪参？丹火失控反噬，倒来怪旁人下毒？”
会场里响起零星私语。
林玄盯着赵文远发颤的喉结，心里冷笑，这蠢货果然要拿炼丹时的小插曲做文章。
他早算到对方会转移焦点，此刻却顺着话茬踉跄两步，袖口擦过案角的青瓷笔洗，发出细碎的脆响：“我以丹气自检过三次......”
他猛地攥紧胸口衣襟，额角渗出冷汗，“分明是幽冥蚀魂散的毒效！丹王会乃丹道盛会，你们竟敢......”
“住口！”姬红绫丹师印重重拍在案上，赤色丹气如烈焰腾起，将林玄后半截话裹住送向全场，“幽冥蚀魂散是三品毒丹，需以玄铁炉密闭炼制。”
她目光如刀扫过赵文远，“谁在丹王会下毒，谁就是整个丹道的公敌。”
赵文远后背抵上身后的檀木屏风，额角青筋首跳，他怎么也没想到，林玄竟能精准说出毒名。
方才他买通的杂役明明只说下了“普通蚀骨散”，难道这小子真有什么秘术？
会场角落，穿青布裙的小翠缩在阴影里。
她手腕内侧有道淡疤，那是三日前林玄为她治刀伤时留下的，当时少年将一枚淬了麻醉散的银针递到她掌心，说：“明日未时三刻，丹王会侧门第三个盆栽下有枚玉简，你替我取来，塞到我袖中。”
此刻她贴着廊柱挪到窗下，指尖勾住窗棂轻轻一翻，整个人便像片落叶般飘进会场。
与会者的目光全被主座吸引，谁也没注意到她猫着腰，顺着案几缝隙溜到林玄身侧。
“公子。”她压低声音，温热的吐息拂过林玄手背。
林玄垂眸的瞬间，袖中一沉，玉简上还带着小翠掌心的温度。
他用小指勾住玉简往袖内带，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：赵文远戊时三刻入柳家偏院，与灰衣老者对饮，案上摆着刻有“天机”二字的青铜匣......
“时机到了。”他舌尖抵着后槽牙，尝到血腥气里混着的甜，那是蚀魂散即将反噬的征兆。
“赵文远！”林玄突然拍案，震得案上茶盏跳了两跳。
他抬起头时，眼底翻涌的寒芒惊得前排几个丹师下意识后退半步，“你口口声声说我作弊，敢不敢让军方验毒？”
“验......验毒？”赵文远喉结滚动，指尖死死抠住屏风雕花，“丹王会是丹师盛会，军方算什么......”
“楚将军的影卫此刻该到城门口了。”
林玄扯了扯染血的衣袖，声音里浸着冰碴，“你说他们若带着玄铁匣里的密信闯进来，是先抓下毒的，还是先抓通敌的？”
会场霎时落针可闻。
赵文远的脸“刷”地惨白。
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柳家长老拍着他肩膀说的话：“等丹王会乱起来，天机阁的人自然会从西市杀进来......”
“哐当！”
窗外传来铁蹄踏碎青石板的轰鸣。
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转向门口。
林玄望着门框上晃动的银甲反光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，他早让楚昭容率轻骑绕到南门，此刻马蹄声故意踏得震耳，正是要让会场里的蛇虫鼠蚁先自乱阵脚。
“报——”
守卫的高呼被马蹄声截断。
穿银甲的骑兵身影映在雕花木门上，像柄寒光凛凛的剑。
赵文远突然转身想往后台跑，却被姬红绫的丹气凝成的火凤拦了个正着。
他撞在火凤上发出惨叫，锦袍下摆腾地烧起来，焦糊味混着会场里的沉水香，熏得人睁不开眼。
林玄扶着案几缓缓坐下，意识海中的面板突然闪烁：【毒术抗性】进度+20%（当前65%）。
他望着赵文远在火凤里挣扎的狼狈模样，又看向门口被马蹄声震得摇晃的门帘，那里漏进的风掀起一角，隐约能看见银甲上的麟纹。
“楚将军。”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，喉间的腥甜终于压不住，染红了案上雪白的绢帕。
门帘外的铁蹄声却越踏越近，像擂在人心上的战鼓。
不知是谁喊了句：“是镇西将军的亲卫！”
会场彻底乱作一团。
林玄望着主座上方“丹道至公”的金漆匾额，看着那抹金色在晃动的人群里忽明忽暗。
他将染血的绢帕攥成一团，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地上，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小红花，这花才刚开，真正的风暴，怕是要等那道银甲身影掀开门帘时，才会彻底降临。
“吱呀——”
木门被撞开的瞬间，林玄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
他抬头望向门口，正看见一抹银甲闪过，腰间玄铁剑的剑穗被风掀起，露出半截朱红丝绦，那是楚昭容亲手系的，说要“斩尽奸邪，红运当头”。
赵文远的惨叫还在继续，可林玄的注意力己全被门口那道身影吸走。
他望着那抹银甲一步步逼近，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破庙说的话：“等丹王会那日，你带三千轻骑在南门候着，听见马蹄声变密就冲进来。”
此刻马蹄声密得像暴雨，而楚昭容手中那封密信的轮廓，正透过她紧攥的拳头，在银甲上投下一道阴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