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王会的晨钟撞响第七下时,林玄正站在青璃台前调整呼吸。
他垂在袖中的手指轻轻蜷起,触到腰间阴阳环的瞬间,环身微震,这是楚昭容的暗卫在确认信号。
昨夜小翠传回消息,镇北军己按他的指示布下天罗地网,此刻青河城外的废弃丹坊,该是要见分晓了。
“林公子今日气色欠佳?”
冷无瑕的声音像片薄冰,从右侧飘来。
林玄抬眼,见那身着月白绣金丹师袍的女子正执茶盏,丹凤眼底浮着三分审视七分讥诮。
她身后跟着三个玄丹阁弟子,其中一个正悄悄将丹炉往林玄案前挪了三寸,这是想借丹火灼烤他本就“虚弱”的根基。
林玄扶着案几轻咳两声,掌心按在案上的动作刻意慢了半拍。
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:东域丹师们交头接耳,西域老丹师捻着白须皱眉,连主持丹王会的姬红绫都从主座侧首望来。
很好,这出戏的观众,够多了。
“昨日试丹时,幻火反噬的余波...”
林玄话音微颤,指尖掐住大腿内侧的,痛意顺着神经窜上来,额角立刻沁出薄汗,“倒不妨事,只是...有些气闷。”
冷无瑕放下茶盏,杯底与案几相碰的脆响惊得周围鸦雀无声。
她忽然轻笑:“林公子莫不是记错了?昨日幻火是你主动引到丹炉里的,说是要淬炼丹心。”
她指尖划过自己腰间的五品丹师玉牌,“如今这副模样,倒像是被蚀魂散侵了经脉。”
“冷师姐!”左侧传来玄丹阁年轻弟子的惊呼。
林玄的丹炉突然剧烈震颤。
他分明只是轻轻掀开炉盖,却像用尽了全身力气,丹气裹着缕缕黑气喷涌而出,熏得离他最近的两个丹师踉跄后退。
林玄踉跄两步扶住案角,喉间涌上腥甜,他早就在丹炉里混了蚀魂散的残毒,此刻借丹火蒸腾,正合了“中毒发作”的戏码。
“毒...有毒!”
“林玄的丹气带毒!”
会场霎时乱作一团。
林玄却在混乱中精准捕捉到角落那抹灰袍身影,赵文远正缩在柱子后面,手指死死抠着柱纹,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。
“赵文远!”
林玄突然拔高声音,丹气裹着内力震得全场静了一瞬,“是你昨日在我茶盏里下的蚀魂散!”
他踉跄着指向那个方向,“你以为用断耳柳三做幌子,就能掩人耳目?”
赵文远的喉结上下滚动,转身就要往后台跑。
可他刚迈出两步,一道青影就横在了他面前,柳长风不知何时从主座后方绕了过来,手里晃着枚泛着青光的玉简。
“往哪跑?”
柳长风的声音像淬了冰,“三日前你替柳家采办药材时,我在你靴底贴了追踪符。”
他抬手指向窗外,“镇北军此刻该己包围了西市废弃丹坊,你与天机阁影卫交接的密信,怕早被楚将军搜走了。”
赵文远的膝盖“扑通”砸在青石板上。
他望着柳长风腰间的柳家玉牌,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:“老东西!你当自己干净?上个月你让柳七给天机阁送的那箱玄铁,当我没看见?”
他猛地扑向林玄,“还有你!以为能独吞丹王会的好处?柳家大长老早和天机阁签了血契,等他们的人打进青河——”
“住口!”
姬红绫的丹师印重重拍在主案上。
这位执掌玄丹阁三十年的九品丹帝霍然起身,周身丹气凝成赤色火凤,将赵文远的嘶吼压成了呜咽。
她扫过在地的赵文远,又转向面色骤变的柳长风:“柳家若不能在三日内清出与天机阁勾结的余孽,今年丹王会的家族代表资格,便由玄丹阁收回。”
会场陷入死寂。
林玄倚着案几缓缓首起腰,目光扫过人群中几个突然低头的柳家弟子,他早注意到,方才赵文远喊出“柳家大长老”时,第三排那个灰衣老者的指尖在发抖。
“这只是开始。”林玄的声音不大,却像根细针扎进每个人耳中,“真正的大鱼,还在水里藏着。”
话音未落,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楚昭容的身影破帘而入,铠甲上还沾着星点血渍。
她冲林玄微微颔首,又转向姬红绫:“启禀丹帝,西市废弃丹坊己拿下。现场搜出天机阁密信十二封,影卫七人,其中一人身上带着...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人群,“柳家大长老的私印。”
会场霎时炸开锅。
林玄却在这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
他扶住案几的手微微发颤,喉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,方才为了演足“中毒”,他刻意运转了三成丹气去催化蚀魂散的毒性。
此刻毒力反噬,连意识海中的面板都在闪烁:【毒术抗性】进度+15%(当前42%)。
“林公子!”
“快扶林公子下去!”
嘈杂的关切声中,林玄望着楚昭容手中那枚裹着红绸的私印,眼底寒芒更盛。
他知道,这出戏才刚唱到第二折。
真正的风暴,将随着柳家大长老的现身,彻底掀开帷幕。
丹王会现场气氛陡然凝重。
林玄扶着案几的指节泛白,面色比案上的玉瓷丹瓶还要苍白。
他望着主座上方“丹道至公”的金漆匾额,突然低笑一声,这匾额上的漆,怕是要被接下来的血,染得更红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