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室烛火噼啪炸响时，林玄的指尖正停在《七转控火诀》最后一页。
泛黄纸页边缘被他翻得起了毛边，“破幻”二字下的墨痕深到几乎戳穿纸背，这是他今夜第三次核对关键丹诀。
陈年老药的苦香裹着烛芯焦味钻进鼻腔，他忽然攥紧书页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三日前在丹盟传信弟子手中接过的邀请函还揣在怀里，烫金的“丹王会”三字此刻正隔着衣襟灼着心口。
林玄闭了闭眼，意识海中半透明光屏浮起，【火控术·熟练度90%】的进度条像团跳动的火焰。
幻火难控？
他想起玄阳老人说的天机阁手脚，喉间溢出一声冷笑，正该用这把火，烧穿他们的局。
“吱呀”一声，密室木门被推开半寸。
“玄儿。”玄阳老人的声音带着夜露的凉，白须被穿堂风掀得微颤。
他手里端着青瓷盏，药香混着蜂蜜甜飘过来：“你从晌午到现在水米未进，喝口参汤。”
林玄转头，看见老人眼角的细纹里凝着倦意，昨夜替他抄丹方时，这双手还在案上簌簌移动，此刻却端着茶盏微微发抖。
他接过茶盏的动作放得极轻，指尖触到老人手背时，摸到一层薄茧，是常年握笔抄丹方磨出来的。
“您不该亲自来。”林玄声音发闷，喉结动了动。
“我不来，你能歇？”玄阳老人在他对面坐下，目光扫过案上堆成小山的丹方、未完成的符箓，还有那半块泛着幽光的玉简，“要封的东西都备齐了？”
林玄放下茶盏，指腹抚过玉简冰凉的表面。
这是他用了两个时辰刻下的：玄丹阁近三年的丹方改良记录、幻火试炼的心得手札、还有那道他反复推演的“九转回灵阵”启动密法。
“若我三日内未归...”他喉间发紧，强迫自己说下去，“启动阵法封锁青河城，所有丹方按玉简里的清单分发给各堂口，玄丹阁不能断了传承。”
玄阳老人的手突然扣住他手腕。
枯瘦的手指像老树根般有力，林玄抬头，看见老人眼底泛着水光：“臭小子，说什么胡话？当年你在流放路上濒死，是我用三品续脉丹吊住的命。如今你丹道通玄，倒要我信不过你？”
他松开手，从袖中摸出块羊脂玉牌，“这是玄丹阁历代阁主的认主玉，我昨日重新祭炼过。若真到了那步...”
他顿了顿，喉结滚动，“玉牌里有我毕生丹道心得，你带着比留在阁里强。”
林玄攥紧玉牌，体温透过玉质渗进掌心。
他正要说话，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林公子！”
话音未落，密室门被人重重推开。
楚昭容裹着一身寒气闯进来，腰间银剑撞在门框上发出清响。
她铠甲未卸，肩甲上还沾着星点血渍，眉峰紧拧成两把小剑：“北境边关出了事。”
林玄霍然起身，案上丹方被带得哗哗作响。
楚昭容大步走到他面前，手按剑柄的动作带着惯有的利落：“前线斥候今早发现三拨可疑修士，身法诡秘，专挑巡逻队的空子钻。”
她从怀中取出枚玄铁令牌，牌面刻着镇西军的飞虎纹，“我让暗桩查了，那些人的术法痕迹...像天机阁影卫。”
林玄接过令牌，指尖触到牌面的刻痕，是楚昭容常用的那柄剑削出来的，深浅不一的纹路里还凝着血锈。
“他们要双线作战。”他盯着令牌上的虎纹，脑海里闪过丹王会邀请函上的九转丹纹，“丹王会搅乱东域丹道，北境牵制镇西军...”
“所以这令牌你拿着。”楚昭容伸手按住他手背，掌心的温度透过玄铁传来，“镇西军在青河城有三千驻兵，令牌能调其中八百。若丹王会有变...”
她忽然别过脸去，耳尖泛起薄红，“你护着玄丹阁，我护着你。”
林玄望着她泛红的耳尖，喉间突然发甜。
他反手握住她手腕，触感是熟悉的硬茧，这双手曾在流放路上替他挡过三刀，此刻还带着北境的风。“昭容，你...”
“咳。”玄阳老人突然轻咳一声，指尖敲了敲案上的玉简，“小情侣叙话改日再说，林小子，暗卫该换防了。”
林玄这才惊觉自己握得太紧，慌忙松手。
楚昭容耳尖更红，转身时碰翻了茶盏，青瓷碎片落在地上发出脆响。
她弯腰去捡，发间银簪滑落，几缕乌发垂在颈后，林玄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丹会上，她也是这样，替他挡住了世家子弟的冷箭。
“暗卫我己安排。”林玄清了清嗓子，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。
夜风吹进来，卷着他的衣摆猎猎作响。
远处玄丹阁的飞檐上，三道黑影如夜枭般掠过，是他新训练的影卫。
“外围加了三重结界，守阁长老们也都领了防偷袭的符箓。”他转头看向玄阳老人，“您老今夜去内阁歇着，我让小桃守在门外。”
玄阳老人没接话，只是从袖中摸出张泛着青光的符箓。
符纸边缘绘着金线，中央的“通”字像活了般微微跳动：“神识共鸣符，我昨日刚炼的。”
他将符纸塞进林玄掌心，“千里内可传讯，我虽老，但若有人敢动你...”
他眼底闪过一道寒芒，“当年我替丹盟斩过叛师的八品丹师，如今手还没抖。”
林玄捏紧符纸，指尖能感觉到符纹里流转的灵力。
他忽然想起玄阳老人常说的“丹师手中笔，亦可作剑”，此刻才算真正懂了。
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，“咚——”的一声撞碎夜色。
林玄望向案头的沙漏，细沙己流到最后一握。
他深吸口气，意识海中光屏再次浮现：【丹纹共鸣·67%】【火控术·90%】。
幻火的温度在九曜炉中翻涌，像头被唤醒的兽。
“该走了。”他将玉牌、令牌、符纸一并收进储物袋，转身时看见楚昭容正替玄阳老人整理被风吹乱的白须。
老人闭着眼，嘴角带着笑，像极了他记忆里那个在丹炉前教他辨药的慈祥老者。
密室门外，玄丹阁的飞舟己停在演武场中央。
青羽雕拉着金漆舟身，羽毛在月光下泛着幽光。
林玄踩着台阶登上飞舟，衣摆被风掀起时，储物袋里的玉牌撞在令牌上，发出清脆的响。
“等我回来。”他对着玄丹阁的方向低声说。
月光漫过飞檐上的镇兽，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像道未写完的战书，又像句未说尽的誓言。
飞舟腾空而起时，林玄望着脚下渐远的青河城。
东域主城巴陵阁的方向，有暗红的云团正在聚集，像团即将燃起的火。丹王会的帷幕，就要拉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