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衫马队在玄丹阁门前停住时，檐角铜铃正被风撞出脆响。
韩无疾翻身下马，腰间“丹”字玉牌与佩刀相碰，发出清越的鸣。
他抬头望了眼门楣上“玄丹阁”三个鎏金大字，袖口被穿堂风掀起，露出腕间一道暗红疤痕，那是当年为救濒死孩童，被三阶火蟒灼伤的印记。
“韩长老。”玄阳老人迎出来，手中茶盏腾着热气，“这风里带了秋凉，快请进。”
林玄站在老人身侧，目光扫过韩无疾身后三个随行弟子。
为首的黄衣少年正盯着玄丹阁前晾晒的药材，指尖不自觉地腰间丹囊，那是丹师见着稀罕药材时的惯常动作，看来丹盟这次派来的，不全是试探的棋子。
“林丹王。”韩无疾抱拳，声如金石，“恭喜昨日丹会夺魁。八纹七品破妄丹，老夫在丹盟典籍里都没见过。”
林玄回礼时掌心微热，追踪丹尘的淡红丝线在袖中轻颤。
他注意到韩无疾眼底的审视，像是老猎人在打量新入林的幼虎：“韩长老谬赞，不过是些笨功夫。”
话音未落，西院传来孩童脆生生的吆喝：“王伯，这株九叶参的根须是不是要留三寸？”
“小崽子倒会挑刺！”
王伯的大嗓门混着药材香飘过来，“三寸是死规矩，你得看参须的韧性，来，捏这儿，软中带劲才是好参。”
韩无疾脚步微顿，顺着声音望向西院。
十几个穿靛青短打的学徒正蹲在青石板上，面前摆着分门别类的药材，最边上的小丫头正把一株紫茎草往石臼里塞，被王伯拍了手背：“先去须！没看孙掌柜发的丹方？”
“丹方？”韩无疾挑眉，“玄丹阁连学徒都能看丹方？”
“丹道该是活水。”林玄引着众人往丹房走，“困在丹盟典籍里的丹方，算什么丹道？”
丹房内，三座青铜丹炉一字排开，炉身还带着余温。
孙掌柜正踮脚往木架上摆新抄的丹方，见众人进来，慌忙抹了把额头的汗：“林小友，您要的三阳草擦炉布备好了。”
林玄接过布，在最近的丹炉上擦了两下，青铜纹路在布下泛出温润的光：“韩长老，今日林某斗胆，用这被黑气熏过的炉子，炼一炉六纹清心丹。”
“六纹？”黄衣少年脱口而出，“寻常清心丹最多西纹，六纹......”
“阿元。”韩无疾喝止弟子，目光却紧盯着林玄。
后者己将药囊里的药材倒在案上：龙涎草、菩提子、雪魄花，每一株都带着新鲜的露水。
林玄指尖拂过药草，熟练度面板在意识海中浮现：【炼丹术（七品）：熟练度98%→99%】。
他想起昨日在丹会后台，那个塞纸条的青衫人说的话：“韩无疾最恨取巧，你若用丹盟没见过的手法，他反而会高看一眼。”
“起炉。”
丹火腾起的刹那，韩无疾瞳孔微缩。
那不是寻常丹师用的引火诀，而是将灵气凝成细针，一根一根刺进炉底的火纹，这手法他在古籍里见过，是上古“点星火”，需得精准控制灵气，稍有偏差就会炸炉。
林玄额角渗出细汗，却仍在笑：“当年流放路上，没有趁手的引火诀，只能拿石头练手。”
他指尖连点，七根灵气细针没入炉底，“后来发现，慢工未必出粗活。”
炉内传来清越的凤鸣，是丹成的征兆。
韩无疾凑近些，见丹炉顶部浮起六圈淡金纹路，每一圈都流转着微光，正是六纹。
“好丹。”他抚掌，“林丹王这手，当得起丹王二字。”
“丹王不过是个头衔。”林玄将丹瓶递给韩无疾，“玄丹阁要的，是让每个肯下苦功的丹师，都能炼出自己的丹。”
茶盏在桌上发出轻响。
韩无疾捏着丹瓶，突然道：“你既己获丹王之位，为何另立门户？丹盟给的资源，比这破阁子强十倍。”
林玄望着窗外，西院的小丫头正举着紫茎草蹦跳，王伯追在后面喊：“别跑！那是要晒半日的！”
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破庙炼丹，被老乞丐骂糟蹋药材；
想起流放路上，用土灶炼出第一炉一品丹时，狱卒把药炉踢翻的样子。
“因为丹道不该只属于某些人。”
他转身，目光灼灼，“丹盟的丹方锁在藏经阁，丹师的资历压在辈分上，可当年我在边境，有个伤兵等不到三品生肌丹，就那么疼死了。他等的不是丹，是机会。”
韩无疾沉默了。
他想起自己当年跪在丹盟门前三天三夜，就为求一本二品丹方；想起那个被火蟒灼伤的孩童，后来成了边境小村的医匠，用他偷抄的丹方救了上百条命。
“若你真能打破旧格局......”他放下丹瓶，“丹盟或许也该重新审视自己。”
日头偏西时，马队再次扬起尘土。
韩无疾翻身上马，又俯身压低声音：“天机阁的人最近在东域活动频繁，他们向来见不得新势力崛起。林小友，谨慎些。”
林玄望着马队消失在官道尽头，楚昭容从角门转出来，手里提着酒坛：“他说的话可信？”
“半真半假。”林玄接过酒坛，“但天机阁的威胁是真的。”
他仰头灌了口酒，辛辣顺着喉咙烧进胃里，“昭容，让亲卫再加派暗哨，尤其是药商的商队，天机阁要对付我，最可能从药材下手。”
楚昭容点头，腰间佩剑的流苏被风吹得乱颤：“我这就去。”
夜色渐深时，林玄摸黑进了密室。
烛火点亮的刹那，案上残页泛出幽光。
那是从幽冥子身上搜来的，字迹古朴晦涩，唯有“幽冥渊”三个字清晰如刀刻。
他指尖拂过残页边缘的焦痕，熟练度面板突然闪烁：【鉴宝术（入门）：熟练度87%→88%】。
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，“咚——”的一声，惊飞了檐角的夜鸦。
林玄将残页收进玉匣，转身时瞥见铜镜里的自己。
眼尾的红还没褪，却多了几分锐色，就像当年在流放路上，他第一次看见熟练度面板时，眼里的光。
“幽冥渊......”他低声道，声音混着烛火的噼啪，“该去会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