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玄的靴底碾过一片带露的竹叶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丹霞山脚的夜雾漫上来,沾湿了他额角未干的血渍。
怀里那半页残纸被体温焐得发烫,姬红绫的名字在视网膜上烙下一道红痕。
三天前在丹盟议事厅,她还拍着桌子说“林玄的丹火纯度连三品丹师都挑不出错”,怎么转眼间就成了勾结黑七的叛徒?
“公子,前面有火光。”小翠攥着他的衣袖,指尖凉得像冰。
林玄停住脚步。
十丈外的老槐树下,一道月白身影倚着树干,腰间丹盟监察使的玉牌泛着幽光。
姬红绫的发绳散了半截,几缕乌发粘在苍白的脸颊上,见着他时瞳孔微微收缩,像是被夜风吹了眼。
“过来。”她的声音比雾更冷,却伸手解开腰间的玉佩,抛在两人中间的泥地上,“踩着玉过来,我没带淬毒的飞针。”
林玄顿了顿,抬脚碾过那方刻着“丹盟”二字的羊脂玉。
脆响惊起几只夜枭,扑棱棱掠过头顶时,他看见姬红绫攥着袖口的手指节泛白。
“你可知丹盟大比前夜,你那包裹被谁动了手脚?”她突然开口,从袖中抖出个锦盒,掀开时溢出腐肉般的腥气。
林玄皱眉凑近,见里面躺着枚焦黑的丹药,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纹,正是被列为禁丹的“幽冥丹”。
“三天前有人用你的令牌调走守卫,在你炼药的丹炉里投了幽冥草。”
姬红绫的指甲掐进锦盒边缘,“我查了调令笔迹,模仿得像极了你的,但运笔时手腕在抖,是个受了伤的人。”
林玄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想起流放途中那个撞翻他药篓的灰衣人,对方跌倒时露出的左腕,缠着渗血的绷带。
“所以你约我来,是要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清白?”他声音发哑,手指无意识着腰间的药囊。
姬红绫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指尖按在他脉搏上。
林玄想挣开,却见她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急切:“我师父是前丹尊,他临终前说丹盟有蛀虫。若你是清白的——”
她松开手,锦盒“啪”地扣上,“帮我找出那个能伪造丹盟密令的人。”
林玄后退半步,后背抵上粗糙的树干。
意识海中的面板突然泛起金光,【丹道·三品中阶】的进度条“唰”地涨了一截,紧接着跳出新提示:【检测到丹武阵三合条件满足(丹气70%+武道30%+阵纹契合),解锁隐藏技能:丹气外放(初级)】。
他呼吸一滞。
试着调动丹田那团温热的丹气,顺着经脉涌向掌心。
起初只是发麻,接着像有团活物在皮肤下窜动,“噗”地一声,掌心腾起团赤金色火焰,映得两人的脸都红了。
“这是...丹气凝形?”姬红绫的瞳孔骤然收缩,伸手去碰那团火,却在离火焰三寸处停住,“你突破了?”
“面板提示的隐藏技能。”
林玄盯着掌心跃动的火苗,突然想起流放路上为狱卒治伤时,自己重复了三百次捏丸手法;
为躲避追兵,在雨里炼了七七西十九炉驱寒丹,那些被他当作苦役的重复动作,原来都在给这团火添柴。
“走。”姬红绫扯着他往山后跑,“档案库的守卫换班在子时三刻,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。”
两人猫着腰穿过片野蔷薇丛时,林玄的丹火突然暗了暗。
前面转角传来铁戟相撞的脆响,两个巡卫提着灯笼走过来,灯笼上的“丹”字被夜风吹得摇晃。
“什么人?”巡卫的喝问惊飞了枝头的雀儿。
林玄的心跳到了嗓子眼。
他想起方才面板提示的“丹气外放可模拟阵纹轨迹”,咬着牙将火焰拉长,在掌心勾勒出条蜿蜒的火蛇。
那蛇头突然昂起,“嘶”地一声窜出去,卷住巡卫的灯笼。
“救火!救火!”巡卫手忙脚乱去拍身上的火星,林玄趁机拽着姬红绫闪进侧边的偏门。
门楣上的灰簌簌落下,正落在他脚边的青砖缝里,那里有道半指宽的刻痕,像是用剑尖划的。
“跟我来。”姬红绫熟门熟路地绕过三座假山,在面青砖墙前停住。
她摸出根细铁丝捅进砖缝,第三块砖“咔”地陷进去,墙后露出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。
档案库里的霉味几乎能让人窒息。
林玄的丹火浮在头顶,照亮整面墙的檀木抽屉,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朱砂写的“某年某月某案”。
姬红绫首奔最上层,抽出个裹着黄绢的木匣,匣盖上的封泥是丹盟大长老的私印。
“陆云舟。”她撕开黄绢,抖出叠染着茶渍的卷宗,“半年前他用‘火蚕’换了天机阁的星图,三个月前他往边境军的疗伤丹里掺了慢性毒——”
林玄的丹火“轰”地炸开,火苗窜到三尺高。
他盯着卷宗里的画押,那枚“陆”字印章边缘有处缺口,和三天前在他丹炉里找到的碎玉完全吻合。
“他们想让我当替罪羊。”他的声音像淬了冰,“因为我炼的丹能治边境军的寒毒,断了他们卖假药的财路。”
姬红绫将卷宗塞进他怀里:“带着这个去见镇北王,他最恨吃军饷的蛀虫——”
“林公子。”
冷不丁响起的男声惊得两人同时转身。
暗门不知何时被推开,月光漏进来,照见门口立着道黑影。
对方戴着青铜鬼面,只露出下半张脸,嘴角勾着抹笑:“你以为找出陆云舟就是破局?他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。”
林玄的丹火“唰”地凝成把尖刺。
那黑影却退了半步,隐入黑暗:“丹盟密室的密道,三天前被人用‘蚀骨粉’堵了。现在能救你们的——”
他的声音突然消散在风里,“只有林夫人当年藏在青竹峰的那把钥匙。”
“谁?!”姬红绫抽出腰间的短刃掷过去,却只砍中块石头。
林玄攥紧怀里的卷宗,掌心的丹火烫得他发疼。
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小玉瓶,瓶底刻着“青竹”二字,原来那不是普通的药瓶,是把钥匙。
“走。”他扯着姬红绫往暗门跑,“密道在哪?”
“跟我来。”姬红绫的声音里多了丝急切,“出了档案库往西,第三棵老松树下有个地洞——”
山风卷着夜雾灌进来,吹得卷宗哗哗作响。
林玄望着那行“林夫人”的字迹,突然觉得怀里的纸页重逾千钧。
母亲战死前说的“等阿玄长大,要带他去看青竹峰的雪”,原来藏着这么深的秘密。
暗门在身后合拢时,他听见远处传来巡卫的喊杀声。
丹火在掌心跃动,像团不会熄灭的希望,照得前路的青砖泛着暖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