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核殿内的檀香混着丹炉炙烤药材的焦香，在青砖地上浮起一层薄雾。
林玄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，指腹蹭过腰间药囊上磨得发亮的铜扣，那是流放时用断剑熔铸的，此刻正随着他加快的心跳轻颤。
“叮。”
意识海中的光屏突然泛起涟漪，【丹火控制·进阶】的熟练度进度条从79%跳到81%。
林玄闭了闭眼，喉结滚动两下，舌尖尝到淡淡的铁锈味，这是他过于集中精神时的老毛病。
三簇火焰在掌心重新凝聚，橙红、靛蓝、幽紫，像三尾交缠的灵蛇，温度从外到内层层递减，正对应着他方才在面板里新解锁的“丹火分层”。
右侧传来布料摩擦声。
林玄眼角余光扫过，陆云舟正将右手拇指压在食指第二关节上，快速点了三下，那是天机阁“紧急支援”的暗号。
他嘴角扯出半道冷笑，指腹却在药囊暗格里摸到了炎龙符的烫金纹路。
这张符能让丹炉温度暴涨三成，足够让对面那个总爱装模作样的小子炸炉，连带毁掉考核资格。
“林玄？”
姬红绫的银鞭突然点在他脚边青砖上，清脆的响声惊得旁边考生手一抖，半株青灵草掉进了丹炉。
林玄抬头，正撞进监察使冷冽的目光里。
她腰间的银鞭尾端缀着七颗夜明珠，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，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“发什么呆？”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，“丹火都快散了。”
林玄低头看向掌心，最外层的橙红火焰果然弱了半分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真气顺着任督二脉冲上指尖，火焰骤然腾起三寸。
与此同时，丹炉底部传来的震动突然加剧，像是有无数细针在炉壁上敲打。
腐臭混着甜香的气味钻进鼻腔，他瞳孔微缩，这是“毒火炉”醒了。
当年流放途中，狱卒用蚀骨散毒杀反抗的犯人时，他躲在草堆里装死，曾闻过这种混合着腐肉与曼陀罗的味道。
毒火炉用活人血肉喂养，会在炼丹时吞噬药气，等丹师察觉时，药材早被啃得只剩渣。
此刻炉底的震动，分明是那邪物在吸他的丹火！
“外层压邪。”林玄默念着面板上的技能说明，橙红火焰如潮水般漫向炉底。
腐臭气味猛地一滞，炉壁震颤的频率慢了半拍。
他趁机将三枚赤焰草投入丹炉，靛蓝火焰立即裹住药材，青绿色的汁液顺着草茎渗出，在丹炉内凝成细小的水珠。
“82%。”光屏上的进度条又跳了一格。
林玄额角渗出冷汗，右手按在丹炉上，掌心的幽紫火焰轻轻舔过炉心，这层火焰温度最低，却是稳定丹灵的关键。
他能清晰感知到，药液里的杂质正被靛蓝火焰剥离，而幽紫火焰像一只无形的手，将纯净的药气拢成小小的旋涡。
右侧突然传来“嗤”的轻响。
林玄余光瞥见陆云舟的指尖冒出一缕火星，炎龙符的边角己经卷起。
他刚要动作，却见姬红绫的银鞭“刷”地甩向右侧，夜明珠撞在陆云舟的丹炉上，发出清脆的“当”声。
“陆公子这是？”她挑眉，银鞭在掌心转出个花，“考核可不许用符篆辅助炼丹。”
陆云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，指尖的火星“啪”地熄灭。
他慌忙将炎龙符塞回药囊，喉结上下滚动：“姬监察使说笑了，在下...在下只是火劲没控制好。”
林玄勾了勾嘴角，目光重新落回丹炉。
此刻炉内的药液己经凝成半透明的胶状，幽紫火焰正托着那团胶状物缓缓旋转。
他能感觉到，毒火炉的腐臭在橙红火焰的压制下越来越淡，而药液融合的速度却比平时快了两成，方才用橙红火焰对抗毒火时，竟意外激发了药材的活性？
“90%！”光屏上的数字让林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咬了咬舌尖，血腥味在口腔里散开，将险些涣散的精神重新凝聚。
幽紫火焰突然收缩成指尖大小，精准点在胶状物中央。
丹炉内响起细微的“噼啪”声，胶状物表面裂开蛛网状纹路，三缕金色丹纹从中钻出，像三条小蛇般绕着丹体游走。
“丹成！”
林玄掀开炉盖的瞬间，殿内所有目光都被吸引过来。
三纹回春丹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，丹纹如活物般流转，连空气里都飘着清甜的药香。
“三纹？”左侧考生倒吸一口凉气，“我练了三个月才勉强炼出单纹！”
“这不可能...”陆云舟的声音发颤，指尖死死抠住丹炉边缘，指节泛白如骨。
姬红绫走上前，银鞭尖挑起丹药。
她凑近闻了闻，眼尾微挑：“确实是三纹回春丹，药效比普通二品丹强三成。”
她转头看向林玄，目光里的冷意淡了几分，“不错。”
林玄却没接话，他的视线落在陆云舟的丹炉上。
那炉口飘出的烟雾泛着诡异的青紫色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，和他方才在自己炉底闻到的一模一样。
“姬监察使。”林玄突然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，“陆公子的丹炉有问题。”
陆云舟猛地抬头，瞳孔剧烈收缩：“你...你血口喷人！”
姬红绫的银鞭“刷”地缠上陆云舟的丹炉，轻轻一拽便将那炉提了起来。
她屈指弹了弹炉壁，青紫色烟雾中飘出半片焦黑的纸灰，上面的纹路正是“毒焰引”的标志。
“好你个陆公子。”
姬红绫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棱，“丹盟考核敢用邪道手段，你当这里是天机阁的暗房？”
她甩了甩银鞭，两个丹盟护卫立刻上前扣住陆云舟的手腕，“带走审讯。”
陆云舟被拖走时，狠狠瞪了林玄一眼，嘴角却扯出半道阴狠的笑：“林玄，你以为...啊！”
护卫的手刀砍在他后颈，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。
“你倒是心细。”姬红绫转身，将二品丹师徽章抛给林玄。
徽章落在掌心时还有余温，刻着的丹火纹路硌得他掌心发痒，“若不是你提醒，这毒焰引怕是要祸及其他考生。”
林玄捏紧徽章，正欲行礼，袖中突然一沉。
他垂眸，见一张泛黄的纸笺不知何时落在袖口里，字迹是他熟悉的狂草：“黑七之事，不可轻信。夜半三更，丹城旧巷，有人等你。”
殿外的风突然卷着檀香吹进来，纸笺在他掌心轻轻颤动，像一只急于振翅的蝶。
林玄抬头看向窗外，晚霞正将丹盟的飞檐染成血色，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：“咚，咚”，两下，正是未时三刻。
他将纸笺塞进怀里，指腹隔着布料那行字。
黑七是流放时救过他命的老乞丐，三年前说要去南边寻药，之后便没了消息。
此刻这封信...林玄眯了眯眼，目光扫过殿外飘着的丹盟旗帜，旗角翻卷间，他仿佛看见巷口有个佝偻的身影一闪而过，腰间挂着的酒葫芦在夕阳下泛着熟悉的铜光。
“林丹师？”
姬红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。
林玄抬头，见她正站在殿门口，银鞭在身后甩出漂亮的弧线：“明日来丹盟报到，我亲自带你认认药库。”
“是。”林玄应了一声，转身走向殿外。
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，踩过青砖上的水洼时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。旧巷的夜，怕是要比这考核殿里的局，更难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