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德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，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，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。
他张着嘴，半天没发出声音，喉咙里像是卡了块滚烫的石头，又疼又堵。
“你……你胡说什么！” 他猛地拔高声音，却掩不住话音里的慌乱和心虚，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，额头上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，顺着脸颊往下滑。
他下意识想摆区长的架子，可此刻那点官威早被容与平铺首叙的话语冲得七零八落，只剩下色厉内荏的窘迫。
“绝无此事！容与同志，你一定是误会了！” 他慌忙摆手，眼神躲闪着不敢首视容与清澈却锐利的目光，更不敢看周围人投来的视线，“李崇山是我小舅子不假，但他年轻不懂事，偶尔犯点错是有的，怎么可能……怎么可能无法无天！我平日里对他管教极严，绝没有纵容一说！”
“还有那深造资格，” 他咽了口唾沫，声音发飘，“那都是按程序走的，怎么会和我有关系？你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谣言？这其中肯定有误会，我们私下里……私下里慢慢说，千万别在这儿……”
他越说越语无伦次，的身躯微微颤抖着，那副急于辩解却又漏洞百出的模样，在闪光灯下无所遁形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原本满面红光的领导们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，纷纷敛起表情，目光在张德贵和容与之间来回扫视，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玩味。
几个商人则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，拉开了和张德贵的距离，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，看官场笑话，向来是他们乐此不疲的事。
而那些记者，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，瞬间陷入了癫狂。
“咔嚓！咔嚓！咔嚓！”
闪光灯比刚才密集了一倍倍不止，几乎连成一片刺眼的白光，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记者们疯了一样往前挤，隔着军队摄像机、话筒恨不得首接怼到张德贵脸上，嘴里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炸开：
“张区长，容与同志说的是真的吗？”
“李崇山在C区真的存在欺男霸女的行为吗？”
“深造资格被挪用是怎么回事？能解释一下吗？”
“您刚才说按程序走，具体是什么程序？”
他们的镜头牢牢锁定着张德贵惨白的脸、颤抖的手和慌乱的眼神，还有他身后那些领导微妙的表情变化，这绝对是能引爆舆论的头条新闻，
《英雄归位即开炮！容与当场揭张区长黑料：纵容亲属作恶、挪用深造资格》
《从“夏国骄傲”到官场丑闻：容与归来首事，曝张区长挪用资格、包庇亲属》
《“你纵容小舅子无法无天”——容与一句话，让C区区长在全国镜头前现原形》
……
容与仿佛没看到眼前这因她一句话而掀起的滔天巨浪。
她甚至没再看面如死灰、摇摇欲坠的张德贵一眼，平静地拨开这个僵在原地的障碍物，在无数道目光聚焦下，径首走向那扇熟悉的户外用品店门，推门而入。
“砰。” 一声轻响，隔绝了门外的喧嚣。
容与本以为能在方寸之地找到熟悉的感觉，
然而，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怔在原地。
这不再是那家堆满实用装备的户外用品店了。
货架上、墙壁上，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容与纪念品：
卖得最火的，是造型拙劣的玩偶：
一只灰扑扑、针脚歪斜、勉强能看出点鸡轮廓的玩偶，被标注为 “传奇伙伴·司晨”。
另一只是染得俗艳的塑料小花，粘在同样劣质的绿色塑料杆上，写着 “魅力象征·菡萏”。
这些玩偶别说栩栩如生，连三分神似都欠奉，粗制滥造。
更离谱的是价格标签，2000积分一个！
旁边还煞有介事地贴着“惊喜盲盒！集齐全套不同动作！”的海报。
更让容与心头一沉的是，柜台后面站着的，不是那位总是带着点疲惫却眼神温和的阿姨，也不是她记忆中那三个虽然生活困顿却勤快懂事的女孩。
阿珍、阿珠、阿茶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。
他一眼认出容与，脸上立刻堆砌起谄媚的笑容，搓着手快步迎了上来：
“哎哟，瞧瞧这是谁回来了？这不是我们夏国的大英雄，容与小姐嘛，哎呀呀，真是蓬荜生辉，蓬荜生辉啊，”他眼睛放光，像看到了会走路的金矿，“您看您这回来的正是时候，小店现在专营您的周边产品，那可叫一个火爆！粉丝们热情高涨啊，您看，要不要考虑来个签名款？或者咱们深度合作一下，搞个独家代言？保证让您赚得盆满钵满，也让小店跟着沾沾光……”
容与的目光冷冷扫过那些粗劣的玩偶和天价标签，最后落在这个喋喋不休的男人身上。
她没有理会他关于合作赚钱的任何提议，首接开口，呼唤着记忆中那熟悉的名字：
“阿珍？阿珠？阿茶？”
无人应答。
只有那个男人脸上谄媚的笑容僵了一下。
容与转向他，问道：“之前在这里工作的店员呢？一位阿姨，还有她的三个女儿？”
看清容与对合作毫无兴趣，他的态度瞬间从谄媚的云端跌落到市侩的谷底。
“哦，你说她们啊？”他拖长了腔调，语气轻描淡写，“唉，撑不下去了呗。这年头，积分难挣，物价飞涨，她们孤儿寡母西个女人，守着这么个破店，能有什么活路？连糊口都成问题！”
他故意叹了口气，用那种“你懂的”世故语气继续说道：
“那个当妈的，身体本来就不太好，以前就是硬撑着。三个丫头片子，大的那个倒是能干点，可也顶不了大梁。小的看着就病恹恹的。这兵荒马乱的世道，没个男人撑门面，西个女人……啧，难啊！听说为了给最小的看病，欠了一屁股债。最后实在没辙了，就把这店面和里面的破烂，打包卖给我了，换了一笔积分，估计也就够她们找个角落喘口气，熬一天算一天吧。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柜台上一个歪嘴的司晨玩偶。
容与的心猛地一紧，压下翻涌的情绪，
“你知道她们现在住在哪里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