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夜的炭火盆烧得正旺,红彤彤的火苗舔着粗壮的木炭,发出细碎的“噼啪”声,将满室的寒气都驱散了。沈父坐在炕头的太师椅上,手里捧着个粗瓷茶杯,里面泡着苏晚星特意煮的桂圆红枣茶,甜暖的气息混着炭火的微香,在屋里悠悠荡开。
苏晚星和沈砚坐在对面的长凳上,手里都捧着暖手炉。炕桌上摆着刚出锅的饺子,还有几碟干果——炒花生、南瓜子、柿饼,都是自家做的,透着朴素的年味儿。窗外的鞭炮声时不时炸响,把夜空染得一片绚烂,隐约能听见隔壁王大婶家孩子兴奋的叫喊。
“守岁守岁,就得这样热热闹闹地坐着才好。”沈父呷了口热茶,脸上泛着酒后的红晕。他今天喝了两盅李伯家的米酒,眼神格外清亮,话也比往常多了些。
苏晚星给老人剥了个橘子,把一瓣递到他手里:“爹,您尝尝这个,败败酒气。”
沈父接过来放进嘴里,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,他眯起眼睛笑了:“还是晚星细心。想当年,我和你娘也是这样守岁,那时住的还是土坯房,窗户纸薄得能透光,北风刮起来呜呜响。”
他放下茶杯,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陷入了回忆:“你娘手巧,每年除夕都要给你做双新布鞋,纳的鞋底能站得住人。她总说,过年就得穿新鞋,才能走新路。那时候日子虽然苦,顿顿窝窝头就咸菜,可心里踏实啊,看着你一天天长大,就觉得有奔头。”
说到沈母,老人的声音低了些,眼角泛起:“可惜她没福气,没等到你成家立业,没见过晚星这么好的媳妇……”
沈砚握住父亲的手,他的手粗糙而温暖,带着常年劳作的厚茧:“爹,娘在天上看着呢,她肯定也为我们高兴。”
苏晚星也轻声道:“爹,以后我就是您的亲闺女,我们都会好好孝敬您的。”她知道老人心里的遗憾,更想让他往后的日子都暖融融的。
沈父抹了把眼角,笑着点头:“好,好啊。现在有晚星在,家里像是一下子亮堂了。以前总担心沈砚这孩子闷,不会疼人,现在看他对你那细心劲儿,我就放心了。”他看着沈砚,眼里满是欣慰,“咱们家的日子,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。”
沈砚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,挠了挠头:“爹,您又说这个。”
苏晚星忍不住笑了,往沈砚手里塞了颗花生:“爹说得对,你现在是比以前细心多了。”
炭火盆里的火越烧越旺,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,像抹了层胭脂。沈父又说了些年轻时的趣事,说他和沈母第一次见面时,紧张得把手里的篮子都摔了;说沈砚小时候调皮,爬到树上掏鸟窝,结果摔下来磕破了膝盖,哭着喊娘。
苏晚星听得认真,时不时被逗得笑出声,沈砚则在一旁红着脸辩解:“那时候不是小嘛。”
不知不觉,窗外的月色越来越浓,鞭炮声渐渐稀疏了些。沈父打了个哈欠,眼角沁出些泪花:“人老了,不经熬了,我先去睡了。”
“我扶您回屋。”沈砚连忙起身。
“不用不用,我自己能行。”沈父摆摆手,撑着椅子扶手慢慢站起来,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,“你们也别熬太晚,早些歇着。”
“知道了爹。”苏晚星应着,看着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里屋门口。
屋里安静下来,只剩下炭火偶尔的轻响。沈砚往火盆里添了块木炭,火星子“噗”地跳起来,照亮了他眼底的温柔。他看向苏晚星,忽然开口:“晚星,谢谢你。”
苏晚星正低头剥着瓜子,闻言愣了一下,抬起头:“谢我什么?”
沈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,专注而认真,像是在看稀世珍宝:“谢谢你来到我身边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,“以前我总觉得,日子能过下去就行,爹的身体能好起来,就别无所求了。那时候家里穷,我连件新衣裳都给不了爹,更不敢想……不敢想能有个像你这样的媳妇。”
他拿起她的手,轻轻着她指尖的薄茧——那是抄书、做活留下的印记。“自从你来了,家里的粮缸满了,窗上有了窗花,炕头有了热饭,连空气里都像是甜的。我觉得日子就像蜜似的,甜滋滋的,每天睁开眼都觉得有盼头。”
苏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,眼眶忽然有些发热,她吸了吸鼻子,看着沈砚:“沈砚,能遇到你,我也很幸运。”
她想起刚穿来的时候,心里满是惶恐和不安,是他默默递来的一碗热粥,是他笨拙却真诚的照顾,让她慢慢安下心来。他话不多,却总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;他不善表达,却把所有的好都藏在行动里——冬天给她焐脚,夏天给她扇扇,她抄书晚了,他总会留着一盏灯。
“以前我总觉得,日子是苦的,得咬着牙才能过下去。”苏晚星的声音轻轻的,带着点哽咽,“是你让我知道,日子也可以是暖的,是甜的。”
沈砚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,仿佛要将她的温度刻进骨子里。两人相视而笑,眼里的情意像化不开的蜜糖,浓得要溢出来。炭火盆里的火光映在他们脸上,把幸福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。
“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去镇上买布料吗?”苏晚星忽然想起什么,嘴角弯起,“你非要给我买那块红布,我说太艳了,你还说‘过年就得穿红的’。”
“你穿红的好看。”沈砚认真地说,“比院里的桃花还好看。”
苏晚星被他逗笑了,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:“就你会说。”
沈砚也笑了,笑声低沉而温柔,像春风拂过湖面,荡起圈圈涟漪。他忽然想起什么,起身走到柜子前,打开柜门摸索了一阵,拿出个小小的布包。
“给你的。”他把布包递过来,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。
苏晚星好奇地接过来,布包是用深蓝色的粗布缝的,针脚细密。她打开一看,里面是支银簪,样式很简单,就是一朵小小的梅花,花瓣上还刻着细密的纹路,在火光下闪着温润的光。
“这是……”她惊讶地抬头。
“前几天去镇上,给你打的。”沈砚挠了挠头,“知道你不喜欢太张扬的,就选了个简单的样式,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”他攒了好久的银子,特意请银匠师傅打的,心里一首惴惴不安,怕她不喜欢。
苏晚星拿起银簪,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梅花花瓣,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。“我喜欢,特别喜欢。”她抬起头,眼里闪着泪光,却笑得格外灿烂,“帮我戴上好不好?”
“哎。”沈砚连忙接过银簪,小心翼翼地绾起她的一缕头发,把银簪进去。冰凉的金属贴着她的头皮,却带着滚烫的温度。
他后退一步,看着她发间的梅花银簪,越看越好看,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:“真好看。”
苏晚星抬手摸了摸发间的银簪,心里甜滋滋的。她知道,这支银簪不值多少钱,却是他能给的最好的心意。
炭火盆里的火依旧旺着,映得满室温暖。两人并肩坐在长凳上,谁也没说话,却觉得心里踏实得很。窗外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,比刚才更密集,更响亮,像是在迎接新一年的到来。
“以后,我们会一首这样幸福下去的。”沈砚轻声说,像是在承诺,又像是在期许。
苏晚星靠在他肩上,点了点头,声音轻得像羽毛:“嗯。”
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,就是这样——有他在身边,有炭火取暖,有说不完的家常,有对未来的盼头。不用大富大贵,不用轰轰烈烈,就这样平平淡淡,细水长流,就很好。
远处的天边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,新的一年,就要来了。
沈砚握住苏晚星的手,十指紧扣。两人依偎在一起,看着炭火盆里跳跃的火苗,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。他们知道,只要彼此相爱,互相扶持,以后的日子,一定会像这炭火一样,越来越旺,越来越暖。
窗外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,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,也照亮了满室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