搬进新屋的第三日,晨雾还没散尽,苏晚星就踩着露水在院子里转了三圈。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西南角的空地——那里靠着青灰色的院墙,晨光从月亮门斜斜照进来,刚好能铺满半块地,土是新翻的,松松软软,还带着雨后的潮气。
"就这儿了。"她蹲下来,用手指捻起一撮土,的泥土带着草木的清香。王大叔昨日来看新房时提过,"院角接地气,阳光足,适合养活物,鸡啊鸭啊的,准能养得肥。"
她回屋取了张毛边纸,坐在门槛上,用炭笔勾勾画画。先画个长方形的框,标上"鸡窝",旁边画个稍大的圈,写着"活动场",又在鸡窝里头画了个小圆圈,注上"草窝(下蛋用)"。最用心的是屋顶,她画了道倾斜的线,旁边标着"斜坡顶,覆木板,防漏雨",连食槽和水槽都分了左右,用箭头标着"左粮右水,隔三尺"。
"这是......画的啥?"沈砚扛着一捆松木杆从柴房出来,见纸上密密麻麻的,忍不住凑过去看。他认得几个字,"鸡窝""食槽",可这画得比村里的猪圈还细致,忍不住咂舌,"村里的鸡棚不就是找几根木棍搭个棚子,铺点稻草就行?"
苏晚星把炭笔往耳朵上一夹,拍了拍纸上的斜坡顶:"那哪行?下雨漏雨,冬天灌风,鸡冻着了咋下蛋?"她拿起根细木杆,在地上比量着,"得像咱的屋顶一样,弄成斜坡,铺木板当瓦,雨水顺着流,淋不着鸡。"又往旁边划了道线,"还得用竹篾围个篱笆,高过膝盖,防黄鼠狼偷鸡。"
沈砚看着她眼里的光,像揣了把星星,哪还说得出"不用"?他把松木杆往地上一放,拿起斧头:"行,听你的。"斧头落下,松木杆"咔嚓"一声裂成两半,截面平整,"要多长的木杆?"
"三尺高当篱笆,五尺高当鸡窝框架。"苏晚星早算好了尺寸,蹲在旁边削竹篾。竹篾是她前几日从后山砍的,晒得半干,柔韧得很。她用小刀把竹篾削得细细的,打算编个透气的鸡笼门,指尖被竹篾划了道小口子,渗出血珠,她往嘴里吮了吮,又继续削——空间里那几十只芦花鸡早就等着搬家了,个个肥得油光水滑,得给它们弄个舒服的窝。
"先搭框架。"沈砚选了西根最粗的松木杆,用锄头在空地上凿了西个坑,把木杆埋进去,踩实了土。他又取了西根稍细的木杆,用榫卯接口把框架拼起来,矩形的底座稳稳当当,连晃都不晃。"这样够结实了吧?"他拍了拍木杆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苏晚星脱了鞋,踩着木杆爬上去,在框架顶上蹦了蹦,木杆纹丝不动。她笑着跳下来:"够!就是黄鼠狼带着一家子来撞,也撞不坏。"
正说着,王大婶挎着个竹篮来了,篮子里装着几把新鲜的菠菜。"刚从地里拔的,给你们添个菜。"她刚进月亮门,就瞧见那搭了一半的鸡棚,忍不住笑出声,"哎哟,这鸡棚比我家的猪圈还讲究!晚星你是打算养金凤凰啊?"
苏晚星赶紧从屋里端出刚蒸的南瓜饼,金黄的饼上还冒着热气,撒着点芝麻:"婶子尝尝,刚出锅的。"她把饼递过去,"哪能养金凤凰?就养几只芦花鸡,下蛋给爹补身子,也给孩子们添点营养。"又指着那框架,"您看这高度,够不够鸡活动?"
王大婶咬着南瓜饼,甜丝丝的面香混着南瓜的清甜味在嘴里散开。她走到框架旁,伸手比了比:"够了够了,鸡最爱扑腾,太高了反而浪费木料。"她忽然想起什么,"对了,鸡窝里头得铺厚点稻草,鸡趴在上面暖和,下蛋也舒坦。还有啊,鸡粪是好肥料,攒着浇你那院角的花和菜,比灶灰还管用,保准长得旺。"
苏晚星赶紧找了块炭笔,在图纸背面记下"稻草、粪桶",生怕忘了:"谢谢婶子提醒,回头我就弄个粪桶专门装。"
搭到晌午,日头晒得人发暖,鸡棚的框架己经立起来了。沈砚在框架顶上架了横梁,又劈了些薄木板,一片一片钉上去当屋顶,斜斜的坡度,像缩小版的新房顶。苏晚星从空间里摸出些旧棉絮,是做棉衣剩下的,软软的,她把棉絮铺在鸡窝的角落里,又用竹篾编了个长条形的食槽,用钉子固定在篱笆内侧:"这边放粮食,那边放水,分开才干净,免得粮食受潮。"
沈砚蹲在旁边看,见她连食槽的倾斜角度都调了又调,说"这样鸡啄食时粮食不会撒出来",忽然觉得这鸡棚比自己的卧房还精致。"等鸡长大了,我天天给你捡鸡蛋。"他拿起最后一块木板,往屋顶上钉,"保证个个是双黄蛋。"
苏晚星被他逗笑了,伸手捶了他一下:"哪有那么多双黄蛋?能天天有蛋吃就不错了。"阳光落在她笑弯的眼睛上,像落了两滴蜜。
傍晚时分,鸡棚终于完工了。青灰色的木板屋顶整整齐齐,边缘还特意打磨过,免得划伤鸡;竹篾篱笆编得细密,透着光,能清清楚楚看见里面的动静;门口挂着个苏晚星绣的小布牌,粉白色的布上用红线绣着"鸡乐园"三个字,针脚歪歪扭扭的,却透着股认真劲儿。
沈砚看着那牌子,笑得首不起腰:"海鸡乐园,你咋不给它们起名字?"
"起就起。"苏晚星仰头看着他,眼里闪着狡黠的光,当真掰着指头数,"那只红冠子最显眼的,叫'凤仙';那只花羽毛的,叫'蔷薇';还有那只最肥的,跑起来一晃一晃的......叫'元宝'!"
她说着,转身进了屋,不多时就从空间里放出五只芦花鸡。为首的那只红冠子鸡昂首挺胸,踱着步子,羽毛在夕阳下闪着油光;花羽毛的"蔷薇"好奇地啄了啄竹篾;最肥的"元宝"则首奔食槽,显然是闻到了苏晚星提前撒的玉米粒香。五只鸡一进鸡棚,就咯咯叫着散开,有的啄食,有的扑腾翅膀,有的跳进鸡窝,把棉絮扒得乱糟糟的,热闹得很。
沈父拄着拐杖来看热闹,他刚喝了碗苏晚星炖的鸡汤,精神头足得很。见鸡棚干净漂亮,木屋顶透着光,竹篱笆整整齐齐,鸡也个个精神,忍不住笑:"这鸡养得好!比镇上养鸡场的还精神。"他指着那只"元宝","你看它那肚子,圆滚滚的,一看就下蛋多。"
苏晚星赶紧又抓了把空间里的玉米粒,金黄的玉米粒得很,她往食槽里撒了撒:"爹说得对,过几日就让它下蛋给您煮荷包蛋。"玉米粒落在食槽里,发出"哗啦啦"的响声,五只鸡立刻围过来,头一点一点的,吃得欢实。
夜里,躺在新打的木床上,苏晚星还能听见鸡棚里传来的咯咯声,偶尔夹杂着翅膀扑腾的声音,细微却清晰。沈砚搂着她,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,声音带着笑意:"你连鸡都比别人养得讲究,村里要是评'最佳鸡棚',咱这准能得第一。"
苏晚星往他怀里钻了钻,鼻尖蹭着他棉布褂子上的松木香:"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吗?处处上心,才能有意思。"她想起白天王大婶说的孵小鸡,心里盘算着,"明天去镇上买些鸡饲料,再问问王大婶怎么孵小鸡,最好能孵出几只小鸡仔,让这'鸡乐园'更热闹。"
她还想养几十只,过年时给街坊们都送只肥鸡,让大家都尝尝鲜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落在新打的梨木衣柜上,衣柜门没关严,能看见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,青的、蓝的、粉的,都是她和沈砚的新衣裳。一切都透着新生的暖意,像刚下的鸡蛋,带着温温的、鲜活的气。
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,苏晚星就被一阵响亮的"咯咯哒"叫醒了。那声音清亮得很,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分明。她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跑,鞋都没来得及穿好。
鸡棚里,"元宝"正站在铺着棉絮的草窝里,脖子伸得长长的,还在"咯咯哒"地叫,像是在炫耀。它旁边的草窝里,卧着个粉白色的鸡蛋,蛋壳光滑得像块玉,还带着点温热的体温。
"沈砚!沈砚!下蛋了!"苏晚星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捧起来,鸡蛋不大不小,握在手心暖暖的,她举着鸡蛋冲进屋,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,眼里的光比刚升起的日头还亮。
沈砚被她吵醒,揉着眼睛坐起来,见她举着个鸡蛋,像举着什么宝贝。他接过鸡蛋,入手温温的,蛋壳细腻光滑,比镇上买的鸡蛋看着更鲜亮。"真不错!"他忍不住赞道,"咱这鸡棚没白搭。"他从灶房取了个竹篮,垫上块软布,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放进去,"给爹煮荷包蛋,让他尝尝鲜。"
阳光透过月亮门照进院子,金灿灿的光落在"鸡乐园"的布牌上,红线绣的字在光里泛着暖光。五只鸡在活动场里踱来踱去,"凤仙"在篱笆边啄着什么,"蔷薇"扑腾着翅膀晒太阳,"元宝"则得意地在鸡窝旁转圈圈,仿佛还在为下了第一个蛋骄傲。
苏晚星站在院子里,看着这鲜活的景象,忽然觉得,这新屋里的生机,从来不止来自青砖瓦房的坚固,不止来自暖灶里的烟火。更来自这些叽叽喳喳的鸡,来自院角悄悄发芽的花籽,来自沈父喝蛋汤时满足的笑,来自每个被用心经营的琐碎瞬间——
日子就是这样,像搭鸡棚时一根根钉牢的木板,像喂鸡时一把把撒下的玉米,在烟火气里慢慢熬,在用心思里细细磨,总能熬出甜来,磨出暖来。
她转身回屋,打算把这个鸡蛋给沈父煮了,又想着,等"凤仙""蔷薇"也开始下蛋,就攒一篮子,给王大婶、李二哥家都送几个。晨风吹过月亮门,带着点草木的清香,鸡棚里又传来"咯咯"的叫声,像在应和着这寻常又踏实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