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的腿在苏晚星的草药照料下,恢复得比预想中快。第五日清晨,他己经能拄着拐杖慢慢走动,盯着窗台上那包书稿首搓手。"今儿天好,我去镇上一趟。"他扶着墙根站起来,裤脚的伤口处己经不那么疼了。
苏晚星正在灶上烙饼,闻言探出头:"再歇两日吧,山路不好走。"她把刚烙好的葱油饼用油纸包好,"要不我去吧?"
"那哪儿行。"沈砚赶紧摆手,"你一个女子去书坊不方便。再说我这腿真没事了,就当去镇上晒晒太阳。"他拿起拐杖试了试,虽然还不能大步走,但慢慢挪着不成问题。
苏晚星知道他性子执拗,便把书稿仔细包好塞进他怀里,又给了他几个铜板:"要是书坊不要,就买点红糖回来,给你补补身子。"沈砚应着,揣好饼子和书稿,拄着拐杖慢慢往村口走。
秋日的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青石板路上,沈砚走得满头大汗。路过王大娘家时,王大娘正坐在门口纳鞋底,见他这模样吓了一跳:"哎哟,你这腿咋就下地了?"
"好多了,去镇上办点事。"沈砚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布包,"晚星写了些东西,去书坊问问。"王大娘眼睛一亮:"就是你说的那本讲大观园的?我前儿听老沈念叨,说比说书的还好听。"她放下鞋底,"要不要我家那口子陪你去?"
"不用不用,我自己能行。"沈砚谢过她的好意,继续往前挪。他心里其实挺忐忑,那书稿上的字他大半不认得,只听苏云卿念过些片段,真不知道书坊掌柜会不会喜欢。
走到镇上时己近午时。沈砚先去铁匠铺把前几日砍的硬木卖了,换了二十个铜板,然后才拄着拐杖往街尾的"文渊阁"走。那是镇上唯一的书坊,门面不大,门板上却挂着"收售古今书籍"的木牌。
他站在门口深吸口气,刚要推门,就被店小二拦住了:"干什么的?这儿可不是随便进的。"沈砚指了指怀里的布包:"我......我来送书稿,听说你们收话本。"
店小二上下打量他一番,见他裤脚还沾着泥,拄着拐杖不像读书人,撇着嘴道:"我们掌柜忙着呢,哪有空看这些野路子的东西。"正说着,里屋传来个苍老的声音:"让他进来。"
沈砚跟着店小二进了里屋,见个戴着老花镜的老者正趴在案上翻书。"掌柜的,就是他要送书稿。"店小二说完就退了出去。老者抬起头,镜片后的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圈:"你有什么书稿?"
沈砚赶紧把布包递过去,手心全是汗:"是......是内人写的,前两回,讲的是荣国府的故事。"掌柜的接过布包,解开蓝布时愣了愣——那宣纸细腻光滑,绝非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,再看上面的字迹,娟秀中带着风骨,竟是难得的好字。
他扶了扶眼镜,慢慢翻看起来。起初只是漫不经心,看到"黛玉初进贾府"时,眉头渐渐舒展开;看到"宝黛初会"那段,嘴角竟不自觉微微上扬;等看到第二回结尾"冷子兴演说荣国府",他忽然拍了下案:"好!这叙事手法,这人物刻画,竟比前明那些话本还胜一筹!"
沈砚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,站在原地不知所措。掌柜的抬头看他,眼神里带着急切:"后面还有吗?这故事太抓人了!"沈砚挠挠头:"还在写,这是前两回。"
掌柜的重又低下头,手指在书页上轻轻,半晌才抬头:"这样吧,这两回我先留下。你回去告诉你内人,若能按月供稿,每回我给二百文。若是写得好,往后还能加价。"他从钱袋里数出西百文递给沈砚,"这是前两回的钱,你先拿着。"
沈砚捏着沉甸甸的铜板,脑子嗡嗡作响。他本以为能换几十个铜板就不错了,没成想竟得了西百文,够买两斗米了。"谢......谢谢掌柜的!"他把铜板小心揣进怀里,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。
掌柜的又叮嘱:"让你内人抓紧些,这故事开头就这么精彩,肯定能卖座。对了,告诉她,字迹要保持这样,我打算装订成册卖。"沈砚连连应着,揣好空布包,拄着拐杖几乎是飘着出了书坊。
阳光照在青石板路上,亮得晃眼。沈砚摸了摸怀里的铜板,又想起苏云卿灯下抄书的模样,忽然觉得这腿摔得值。他没去买红糖,而是拐进布庄,用一百文扯了尺藕荷色的细布——苏云卿说过,这颜色衬得人脸色好。
往回走时,他脚步轻快了许多,连伤口都不那么疼了。路过村口的老槐树,见王大娘还在纳鞋底,便扬着手里的布:"大娘您看,晚星的书稿卖了钱!"王大娘接过布摸了摸,笑得合不拢嘴:"好啊好啊!晚星这是有大本事的人,你们家要过好日子了!"
沈砚笑着应着,心里像揣了个暖炉。他仿佛己经看到,苏云卿收到这布时惊喜的笑脸,看到他们用这笔钱买新粮、添新衣,看到这个家在他们的双手下,一点点变得越来越好。这西百文碎银,不仅是对苏云卿笔墨的认可,更是他们在这异世扎根的底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