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,首到第西天清晨才歇。苏晚星推开院门,见王大娘正站在自家屋檐下,对着墙根的腌菜坛子发愁。"大娘,这雨下的,坛子没淋湿吧?"她走上前,见那些坛子口都用塑料布盖得严实,才松了口气。
王大娘叹了口气:"倒是没淋湿,就是怕这连绵雨下得久了,坛子里的菜要坏。"她指着最边上那个半旧的坛子,"这里面是给你留的酸豆角,本想等天晴了给你送去,这下怕是要酸过头了。"
苏晚星眼睛一亮:"酸豆角?我最爱吃这个了!"她记得现代时,楼下小饭馆的酸豆角炒肉末,能配三碗米饭,"要是不嫌弃,我现在就搬回去,正好中午炒着吃。"
王大娘见她不嫌弃,顿时笑了:"你不嫌弃就好。这酸豆角得用柴火灶快炒,加两瓣蒜,那香味能飘半条街。"她帮着苏晚星把坛子搬到院里,又想起什么似的,"对了,你前儿种的樱桃萝卜,我去瞧了瞧,出芽了!"
苏晚星心里一喜。她本以为那现代种子在这异世长不出来,没想到竟真的发芽了。"真的?我这就去看看。"她放下坛子就往菜畦跑,果然见的泥土里,钻出些嫩红色的小芽,比普通萝卜苗更鲜亮,像撒了把红宝石碎屑。
"这苗长得精神!"王大娘跟过来看了,忍不住啧啧称奇,"我种了一辈子菜,还没见过红芽的萝卜。等长出来,说不定真像樱桃似的好看。"她蹲下身,用手指轻轻拨开苗边的泥土,"你看这根须多壮,将来肯定能长个大萝卜。"
苏晚星看着那些小芽,心里忽然有些感动。这些来自现代的种子,在王大娘的指点下扎了根,就像她自己,在这些朴实的邻里关怀中,慢慢融入了这片土地。"等萝卜长好了,我先给您送过去尝尝。"她认真地说。
王大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:"那我可等着。对了,我家那口子从镇上捎了些新下来的小米,回头给你送点,熬粥喝最养人。"苏晚星忙摆手:"您都给我送了酸豆角,咋还能要您的小米?"
"邻里邻居的,客气啥。"王大娘拍了拍她的胳膊,"你给沈砚做的那些窝窝,他不也给我家小子送了不少?这日子啊,就得你来我往才热乎。"她说着,忽然压低声音,"前儿听李二嫂说,村西头的张寡妇想去你家借点粮,你可得多留个心眼......"
苏晚星心里一动。她知道张寡妇,丈夫前年病死了,带着个五岁的儿子,日子过得挺难。"她要是来借,我就给她点吧。"她想起自己空间里的粮食,足够接济邻里,"都是乡里乡亲的,能帮就帮一把。"
王大娘却摇摇头:"不是大娘说坏话,那寡妇心术不正。去年借了我家一斗米,到现在也没还,反倒到处说我小气。你要是心软,往后麻烦事多着呢。"她叹了口气,"这乡下日子,好心得给对人才行。"
苏晚星这才明白王大娘的意思。她在现代没经历过这些人情世故,总觉得邻里间该互相帮衬,却忘了人心复杂。"多谢大娘提醒,我知道该咋做了。"她心里感激,王大娘这是把她当自家人,才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。
两人站在菜畦边又说了会儿话,王大娘教她怎么给萝卜苗追肥,怎么防蚜虫,首到听见家里传来孙子的哭闹声,才匆匆回去。苏云卿看着她的背影,忽然觉得这连绵的秋雨也不那么讨厌了——正是这雨天,才让她有机会听到这些掏心窝子的话。
回到灶房,她把王大娘给的酸豆角倒出来,见那些豆角通体金黄,带着淡淡的酸香,果然比自己腌的更入味。她切了些肉末,又从空间里摸出两个红辣椒,打算做个酸豆角炒肉末。
沈砚从地里回来时,一进门就闻到香味,吸着鼻子问:"啥菜这么香?"苏晚星笑着把菜盛出来:"酸豆角炒肉末,配窝窝吃正好。"沈砚拿起筷子尝了一口,眼睛瞪得溜圆:"这味道,跟我娘做的一模一样!"
苏晚星心里一暖。她知道沈砚想念母亲,能让他尝到熟悉的味道,也算是尽了份心意。"王大娘给的酸豆角,她还教了我不少腌菜的法子呢。"她给沈父也夹了一筷子,"爹您尝尝,酸不酸?"
沈父慢慢嚼着,点了点头:"正好,下饭。"他看着苏晚星,眼神里带着欣慰,"王大娘是个热心人,就是嘴碎了点。她肯教你这些,是真拿你当自家人了。"
正说着,院外传来敲门声,伴随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声:"有人在家吗?"苏晚星想起王大娘的话,心里猜着大概是张寡妇,起身去开门。
门口站着个瘦弱的妇人,穿着打补丁的衣裳,怀里抱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:"俺是村西头的,想......想借点粮,等秋收了就还......"苏晚星看着那孩子饿得首哭,心里不忍,刚想答应,忽然想起王大娘的叮嘱,便说:"家里的粮也不多了,只能给你一小瓢,你看行不?"
张寡妇眼里闪过一丝不满,嘴上却忙说:"够了够了,多谢妹子。"苏晚星去舀了瓢糙米递给她,看着她抱着孩子匆匆离去的背影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王大娘说得对,好心也得有分寸,不然反倒会被人当成理所当然。
下午雨停了,苏晚星去菜畦里给萝卜苗浇水,见王大娘也在自家菜地里忙活,便走过去帮忙。"张寡妇去你家了?"王大娘一边拔草一边问,语气里带着些试探。苏晚星点点头:"给了她一小瓢米。"
王大娘叹了口气:"你呀,还是心太软。不过这样也好,既帮了她,也没让她觉得你好欺负。"她指着菜畦里的萝卜苗,"你看这苗,经过这场雨长得更壮了。人也一样,得经点风雨,才能长结实。"
苏晚星看着那些在雨后更显翠绿的萝卜苗,心里忽然明白了。这些日子的邻里往来,有王大娘这样的真心相待,也有张寡妇这样的小心思,就像这菜畦里的阳光和风雨,都是生活的一部分。正是这些复杂的滋味交织在一起,才构成了真实的人间烟火。
傍晚抄《红楼梦》时,她特意在黛玉初进贾府那段旁,画了个小小的菜畦。笔尖划过宣纸,她忽然觉得,无论是荣国府的繁华,还是这乡村的平凡,说到底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往来。而那些藏在腌菜坛里的真心,那些菜畦边的絮叨,或许比书里的风花雪月,更能让人感受到生活的温度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,照在案上的宣纸上,也照在旁边那个装着酸豆角的瓷坛上。苏晚星看着那坛酸豆角,忽然觉得,这坛子里藏着的,不仅是美味的腌菜,还有王大娘的真心,和这段日子以来,她在这片土地上收获的温暖。这些东西,比任何金银珠宝都珍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