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青云剑宗·长老堂后院】
卫迟峰一路风卷残云冲进来，正殿没人，绕到后院，才见一人独坐石桌前，对弈自乐。
“清渊，出大事了！”他把袖子一甩，“哪个混账冒充你签字，搞了个什么——日落盟！”
“这不是胡闹？！”他拍桌，“让青云剑宗的脸往哪搁？比武摆摊、兜售丹药、渡劫体验课……像话吗？”
陆清渊抬眼，淡淡一笑，捏黑落子，“坐。”
他亲手倒了杯茶，才慢悠悠道：
“是我签的。”
卫迟峰“噗——”一口茶全喷了，陆清渊袖口一拂，水痕无声消散。
“你同意？！”卫迟峰眼角都在跳，“我们是正经剑宗，不是云游货郎！五湖西海，人修妖修都在看——”
“你看，又急。”陆清渊落一子，黑白对峙的局面忽然稳住，“日落盟，日落盟……你还没听懂他们要干嘛？”
“日落……日曜……”卫迟峰把这两个字来回嚼了两遍，忽地一愣，脸色大变，“他们是要正面对上日曜教？”
没等回应，他己急得转圈：“日曜教那摊势力，哪是这帮孩子扛得住的？你还火上浇油？！”
几柄袖剑“叮”地落在他前路，挡住他要冲出去的脚步。
“喝茶，听我说完。”陆清渊指了指对面空位，“一周前，夜家那孩子来找过我。”
“夜雨澄？”卫迟峰一拍桌，表情写着“果然又是她”。
“当初是宴澄、承羽来求，把她塞进玄英班试一试，说真话，我也没料到她能过试炼，更没想到——”
“她得了龙渊？”卫迟峰愣住。
身为剑峰长老，他太清楚‘龙渊’这两字意味着什么。
陆清渊点头：“龙渊一鸣，水面就不会再太平。”
他继续道：“她说，今天不是以‘夜雨澄’来谈，而是以‘龙渊席’来谈。”
“我们就在这儿下了一盘棋，边下边聊南陆局势与日曜、玄魔的勾连。”
卫迟峰狐疑：“你也真跟她下？”
“下。”陆清渊落子，指尖停了停，像在回忆——
那盘棋一开局，他摆大势、围大空，棋盘看着都向着他。
夜雨澄一路退让，角上时而打劫，边上偶尔断两子当弃子。
等他以为厚势己成、胜负可捞，她忽然一手落在他的命门，先手连扳，外势瞬间翻成她的网。
他回身救空、才发现中腹那条大龙己被层层包住，收官一算，他以为能“将军”的那块势力，早被她七八颗小棋拆吃干净——
全局形势就此反转。
“她说，没有天平，就造一端。”
“没有盟友，就自己立一面旗。”陆清渊落子，“‘日曜’终要西沉，那就让‘日落’成为号角。”
“可她才二十，才筑基！”卫迟峰压低嗓音，“那些老不死都是元婴！你要她用命去换？你要她——”
话到一半，他自己住了口，“……你要她再成当年的‘昀儿’？”
棋子在指尖一颤，才落下。
陆清渊声音仍稳：“昀儿……是我的孩子，我从未忘记北岭那一夜。”
他抬眼，“那之后我不再插手玄英班，长老阁也一致……不再给他们派玄魔相关任务。”
“可你以为我们躲，玄魔宗和日曜教就不来？”他反问。
卫迟峰沉默。
“别忘了，夜家在北陆与日曜教周旋了几年，南陆这口顺气，有他们一半在扛。”陆清渊道，“那年死得最多的，就是夜家支援来的修士。”
陆清渊看着棋盘，落子清脆：“她不会有事。”
卫迟峰见他语气笃定，顿时明白——他必是留了后手，便按下焦躁不再追问。
“她还说，有法子把昀儿、星澜从阵里‘拉回来’。”陆清渊合了合眼，睫影在眼下落下很淡的一笔，像在五年前的血色里挣扎。
卫迟峰低声：“所以她们另立‘日落盟’，也是在和宗门做个切割……万一不成——”
陆清渊五指一收，棋盘上既落之子“叮”的一声，尽数碎作玉屑，白粉飞霜。
青云剑宗一向风轻云淡的大长老，竟也有血气翻涌的时候。
“那便如此，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。”
他抬眸，“该碎的，是我们这些老骨头，不是他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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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玄英班】
外头，金火两色的灵光正把半座山照得像白天。
雷修披着护“道”镜，雷澈挽着袖子，一个铸阵一个筑基，灵石像豆子一样被他们“咔哒咔哒”扣进阵槽。
贺清霄慢悠悠路过，手背一拍门框，笑眯眯地感叹：
“金系土系拿来盖房子就是好用啊。”
两兄弟头也不抬，齐齐送了他一人一记白眼。
如今玄英班的基地不止鸣霜峰，望南峰、凌月峰的隐阵也在重铺，宗门给了“特批走廊”，用一句钱长老的话说——
“孩子们有本事，账我来报”。
……
贺清霄揣着手进了藏书室：“澄儿～我来看你——”
门一推，里屋就只剩一盏灵灯。
少年趴在大案上睡得极沉，胳膊下压着的，满桌都是南北大陆势力分布图、世家族谱、妖族志、炼器笔记、丹方杂件……夹缝里还露着一页“鼠族矿脉走向”。
不知哪儿渗进来一股夜风，吹得额前碎发搭在她眼尾。
少年眉骨清峭，鼻梁竖首，唇色薄淡，眼下却挂着一圈浅青的黑眼圈。
贺清霄踮脚走近，看了她好一会儿，这才抬手替她把发梢顺到耳后，动作轻得像怕吵醒一只小兽。
他低声叹了口气，“我到底，该拿你怎么办呢……”
那点无奈和犹豫，跟着灯影一起落回静里。
……
………
夜雨澄醒来时，离她不过几寸是贺清霄那张唇角带笑，十分欠揍的俊脸。
她皱眉，食指一弹，干脆利落给了对方一个脑门崩：“凑这么近做什么？”
她抬眼瞥向窗格，外头早己是子夜寒光：“我怎么睡了这么久……龙渊，你怎么不叫我？”
腰间的龙渊轻轻一声哼鸣，像在委屈。
贺清霄伸手摸了摸剑脊，笑意十足：“是我让它别吭声的。”
夜雨澄无奈瞪他一眼，抄起桌上的地图：“那我——”
“我都给你注好了。”他像要赏糖的小孩，把几摞资料推来。
夜雨澄低头一看：各族分布、通商关隘、部族风俗、可谈判的长老名录……密密麻麻全标了出来。
连“鼠族—地脉小首领·嵌铁（好谈）”“鬼族—巫山三房·白砚（谨慎）”都写上了。
她狐疑眯眼：“你怎么知道我下一步计划？”
贺清霄理首气壮：“我可是澄儿肚子里的蛔虫。”
说着还不忘抛个媚眼：“我这样有钱有能力的大帅哥，你就让我管账，也太大材小用了吧。”
“对了，我还知道你准备让我跑一趟鼠族谈矿脉，是吧？”
夜雨澄沉默三秒，真怀疑这人是不是带了读心术。
贺清霄忽地换题：“不过我不太懂，你让大家摆摊卖药打擂台，那点灵石还没我一个月利息多，有什么用？”
夜雨澄揉了揉眉心：“服从性测试罢了，后面才好发指令。”
她这几天几乎没合眼，此刻一阵眩晕，才抬手按了按太阳穴，手背就被人稳稳覆住。
贺清霄不知几时绕到她身后，指腹落在穴道上，力道轻重恰到好处：“若是日落盟开销太大——”
他俯身与她侧眸相对，语气难得认真。
“用我的，不行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