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尔街的高楼里,林默刚抿了口咖啡,手指头就在光亮的红木桌面上“哒、哒”敲了两下。助理刚送进来的那份福兴商会的采购报告还摊在桌上,“苏晚”俩字被他用红笔狠狠圈了起来,像个烧得正旺的小火苗。
“接福兴商会会长办公室。”他拿起内线电话,声音稳得像台精密的机器,听不出半点波澜。
电话那头“嘟…嘟…”响了整整十七秒——这时间他掐过表,纽约这帮华人商会的接线员,特别是对他这个“陈先生的私生子”,总爱搞这套小把戏。
“林先生?”终于,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透着精明的嗓音,是福兴现在的当家人周伯年。
林默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老头的样子:八成正捏着他那把宝贝紫砂壶,眼镜片后头的眼神像筛子似的,把他林默的名字筛了一遍又一遍。
“周叔,”林默开口,语气放得挺客气,“我这边呢,想以私人投资顾问的身份,跟贵会的采购主管苏晚小姐聊聊,看看有没有长期合作的可能。”他边说,边把早就准备好的那份战略资源清单推到摄像头前,“钢铁、大豆、石油,每月都稳定下单,价格嘛……我们愿意比市场价高出15%。”
电话那头猛地传来一声加重的吸气声。
林默心里有数了。周伯年肯定是看到了清单最后那个“采购量”——5000吨钢铁、2万吨大豆!这数字扔出去,哪个商会不得眼红心跳?
“年轻人,”周伯年的声音听着没那么绷着了,但还是带着试探,“我们福兴做生意,讲究的是个稳妥。苏晚今晚八点有空,视频会议,你带着你的‘长期合作’……亲自来谈吧。” 说完,电话就“咔哒”挂断了。
林默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木纹上蹭了蹭。手腕上,母亲临走前塞给他的那只银镯子凉丝丝的,那股凉意好像顺着血管一首钻进了心口窝——这是他头一回,离那个“把资源运回去”的念头这么近。
* * *
就在林默挂电话的同一时间,曼哈顿的另一头,林伯礼正捏着一把万能钥匙,站在林默庄园那扇冷冰冰的大铁门前。月光把他影子拖得老长老长,像条盘着身子伺机而动的蛇。
他西装内袋里还揣着三天前偷拍的那张照片——乔治·布莱克的名字像个毒刺,扎得他后脖颈子都发疼。
“那小子最近天天往实验室钻,书房里肯定藏着猫腻!”他对着藏在袖扣里的微型耳机压低了嗓子。钥匙在锁芯里轻轻一扭,“咔嗒”一声轻响。
门轴转动发出“吱呀”声的瞬间,林伯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林默这鬼地方,安静得邪门,连园丁都只敢白天露个脸。
一股子檀木味儿扑面而来,是林默的书房没跑了。林伯礼目标明确,首奔书桌第三个抽屉——前几天他亲眼看见林默用钢笔尖那么一捅就开了!秘密肯定在这儿!
抽屉一拉开,他差点没乐出声来:一本深褐色的旧笔记本就大喇喇地躺在最上面,底下还压着半张龙岩的地图。
“假币配方?走私路线?”他手有点抖地去翻那本子,纸页摩擦的声音在死寂里听着跟放小鞭炮似的刺耳。
当“苏晚:旧金山,可信任”这几个字猛地跳进他眼睛里时,他瞳孔骤然一缩!“好啊!吃里扒外,跟福兴的人勾搭上了!”他立马掏出手机就想打给他在FBI的“朋友”,完全没留意到书架最顶上,有个小摄像头悄悄闪了一下红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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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点整,林默面前的电脑屏幕准时亮起幽幽的蓝光。苏晚的脸出现在画面里: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,眉毛像刀削出来似的,左眼角有颗小小的淡褐色痣。她身后背景是个大仓库,堆满了贴着“福兴慈善”标签的医疗设备箱子,白晃晃的。
“林先生,”她的声音比林默预想的还要冷上几分,“您说的‘高价采购、低价结算’,搁商海里,这玩法纯粹是找死。”
林默不慌不忙,把个计算器推到摄像头前:“咱们打个比方,用1亿美元的假钞——”他故意顿了一下,想看看苏晚的反应。
她的睫毛飞快地颤动了一下,但没吭声。
林默接着说下去:“成本嘛,算它一毛五一张,1亿张总成本也就1500万。我们拿这1亿‘钱’去买货,按现在的市价,能换回来价值5个亿的钢铁和大豆!”
“差价呢?”苏晚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,“老外又不傻,凭什么接受你这虚高的采购价?”
“他们要的是钱!是活水!”林默调出一组数据,“现在美国这些企业,十个有九个缺现金流缺得嗷嗷叫。我们抬高15%的价格,用‘现钞’当场结清——在他们眼里,这就是救命的‘真钱’!等他们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,东西早就在太平洋上飘着了!”
苏晚沉默了。林默看着她垂下眼,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,像只暂时收起翅膀的鹰。
过了足足有半分钟那么久,她才重新抬起眼:“我爹娘……死在1942年的南京。”她的声音忽然轻得像片羽毛,“商会里的老人总念叨,那会儿,连根铁钉都得省着用。”
林默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。他想起母亲咽气前死死抓着他的手,指甲都快掐进他肉里:“小默,你生在这边,可你的根……在龙岩啊。”
“所以,我需要你。”他看着屏幕里的苏晚,语气异常认真,“你懂采购的门道,懂人心,更懂——”他指了指她身后那些“福兴慈善”的标签,“怎么把‘慈善’这张皮,变成最好的掩护。”
苏晚的嘴角忽然向上弯了一下,眼角那颗痣也跟着生动起来:“加州中部有个种大豆的农场主,正急着筹钱还贷呢。我们可以签个‘中美农业友好交流’的合同,货嘛……先‘路过’墨西哥。”她随手抽出一张纸在镜头前晃了晃,“第一份订单我草拟好了,2000吨大豆,够不够试试水?”
林默的手指立刻在键盘上飞舞起来。很快,两份电子签名并排出现在了那份采购协议的末尾。窗外的夕阳把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电脑屏幕上,手腕上的银镯子闪出一道微光——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念想。
“妈,”他看着屏幕上“苏晚”那俩干净利落的签名,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,“我找到……能一块儿回家的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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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,林默庄园的书房里,气氛却像结了冰。一个穿着FBI夹克的特工捏着那本空空如也的笔记本,眉头拧成了疙瘩:“什么都没有?林先生,你是在耍我们玩吗?”他怒气冲冲地瞪着旁边的林伯礼。
林伯礼的西装早就没了早上的笔挺,领口皱巴巴的,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:“不可能!我明明看见……”他像疯了一样扑向书桌,却被特工一把狠狠推开。
就在这时,书桌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录音笔“滴”地一声,自己响了起来,清晰地播放出林伯礼自己那带着贪婪和兴奋的声音:
> “假币配方?走私路线?……苏晚:旧金山,可信任……”
“林先生早就料到会有不速之客。”一个穿着整洁管家服的老者捧着一个檀木盒子走了进来,盒盖开着,里面赫然是一盘监控录像带,“需要我给您播放一下您翻箱倒柜的英姿吗?”
林伯礼的脸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,血色全无。他耳朵里嗡嗡作响,特工在说什么“妨碍司法”,管家在提什么“商会董事会决议”,他一个字都听不清了。他只觉得西装内袋里那张乔治·布莱克的照片,边角己经被他无意识地捏得发皱变形。
“林默……”他死死盯着空气,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,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,几乎要掐出血来,“这事儿……没完!”
窗外的夜风卷着梧桐枯叶,“啪”地一声扑打在窗户上,把他这句狠话撕扯得粉碎,消散在冰冷的夜色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