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风暴边缘

2025-08-17 2874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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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属货架在搬运工低沉而粗重的号子声里微微震颤,林默的手指悬停在手机屏幕上三秒,才点开瑞士银行的邮件预览键。

冷白的光幕映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,邮箱里那封匿名账户开通确认函的蓝光刺得他瞳孔微缩——这正是连续七晚盯着印刷机调试后留下的青影。

母亲遗书上“不要忘根”西个字的边框突然浮现在他的视网膜上,像是被某种记忆灼伤。

他喉结动了动,指腹轻轻蹭过喉结上那道淡疤,触感干涩而粗糙,仿佛旧日伤口仍未愈合。

“林先生?”汤姆·怀特的牛津皮鞋声从仓库门口传来,清脆、规律,像一记记敲在空气里的节拍器。

这个总把袖扣擦得发亮的华尔街律师抱着个牛皮纸袋,站在堆满印刷零件箱的墙角,目光扫过时镜片一闪,瞳孔不自觉地收缩,“听说您要转做农产品?”

林默将手机塞进内袋,金属外壳贴着心脏的位置,冰冷透过布料渗入皮肤。

“汤姆,假币的利润再高,也得穿件合法的外衣。”他抽出文件,指尖划过“黄金期货”西个字,纸张边缘略带毛刺,像他此刻紧绷的神经。

“用匿名账户买期货,涨了是投资眼光,亏了是市场风险——税务局查起来,总比一箱子绿票子好解释。”

汤姆推了推眼镜,指节叩了叩文件:“瑞士人要的认证我己经办妥,账户名用‘东方贸易信托’,受益人写离岸公司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但您真打算把三分之一的假币收益转进去?那笔钱够在长岛买十栋庄园。”

“庄园会被查封,黄金不会。”林默的拇指着文件边缘,语气冷静如铁,“等这批大豆运到青岛港,我需要这些黄金做压舱石。”他抬头时目光如刀,“去联系芝加哥商品交易所,明天开盘就挂单。”

汤姆的喉结动了动,弯腰捡起地上的封箱胶带:“我这就去。”转身时,牛皮纸袋角扫过货架,掉出一张皱巴巴的《纽约邮报》——头版右下角的投资意向书还沾着咖啡渍,散发出一股酸涩的陈旧气息。

仓库门在汤姆身后合上,林默的手机在此时震动。

苏晚的号码跳出来,背景音里混着唐人街茶馆的算盘声,一声声敲得人心神不定:“我在同福楼二楼,老周的人到了。”

同福楼的木楼梯吱呀作响,苏晚捏着青花瓷茶杯的手背上暴起青筋,瓷器温润却透着凉意。

对面坐着的男人穿褪色的确良衬衫,领口别着枚旧铜扣——那是联邦调查局退休徽章的仿制品。

他的手指在桌下快速敲击,是摩尔斯电码的“危险”。

“哈里斯在组专案组。”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皮,“专门盯纽约的地下印刷网,连财政部的防伪专家都调来了。”他突然抓起茶杯灌了口,茶渍在衬衫上晕开,苦涩的味道冲入口腔,“三天前他截了批假币,说是从赌场收的,质量差得离谱。”

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,指腹隐隐作痛。

她想起今早林默在仓库说的“留些破绽”,喉咙突然发紧:“还有吗?”

“他要钓鱼。”男人的目光扫过窗外的黄包车,“找了个混地下钱庄的线人,准备打进去。”他猛地站起来,椅子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,“我只能说这么多。”

苏晚追出茶馆时,只看见男人消失在绣着“福”字的门帘后,布帘轻晃,带着淡淡的檀香与潮湿的夜气。

她摸出藏在袖管里的微型录音机,按下停止键,磁带转动的轻响如同心跳。

突然,身后有人用粤语喊:“苏小姐,林先生的车在巷口。”

黑色轿车的冷气开得很足,林默接过苏晚递来的录音笔时,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,肌肤相接的一瞬,仿佛电流穿过。

“加快货轮班次。”他把录音笔放进车载保险箱,“下周三的船装大豆,周西的装钢材——要让FBI觉得我们在抢农产品红利。”

“那假币生产线?”苏晚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灯,百老汇的广告牌在她瞳孔里明灭,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幻觉。

“小李今晚去新泽西。”林默转动保险箱密码锁,“带十箱低仿纸,印错编号的那种。”他想起今早那个总把排版尺擦得锃亮的年轻人,“告诉他,要让赌场的人觉得是新手干的。”

三天后,艾伦·哈里斯的皮鞋跟重重磕在证物室的水泥地上,脚步急促而沉重。

玻璃柜里躺着二十张100美元假钞,水印模糊得像团浆糊,防伪线用的是普通银线——和他上个月在格林印刷店附近捡到的半张残钞完全不同。

“头儿!”实习生举着证物袋冲进来,“赌场那几个小子招了,说假币是个戴鸭舌帽的亚洲人给的。”他的喉结上下滚动,“他们还说……那人操着广东口音,说‘这票子能花,就是别往银行存’。”

艾伦扯松领带,后颈的汗浸透了衬衫领。

他抓起一张假币对着灯光,背面的国库印记歪了两毫米——这不是技术失误,是故意的。

“把这些照片发给财政部。”他把假币摔在桌上,“告诉他们,纽约的地下印刷网不止一股。”

深夜的仓库里,林默盯着监控屏幕里的新泽西印刷点。

小李正把最后一叠低仿假币塞进帆布包,排版尺在桌面投下细长的影子——和他在报社工作时排报纸的动作一模一样。

“苏晚。”林默转身时,看见她站在阴影里,手里握着部新手机,“所有旧号码今晚注销,备用SIM卡明天上午发到各人邮箱。”他指节抵着下巴,“哈里斯要钓鱼,我们就把饵换成烂泥。”

苏晚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快速跳动,二十个联系人头像依次被拖进黑名单。

最后一个,是她用了五年的线人号码。

删除时屏幕蓝光映得她眼眶发红,仿佛某种告别。

“都断干净了。”

“做得好。”林默的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
突然,他的私人手机在裤袋里震动。

陌生号码,没有归属地。

他接起电话,对方的呼吸声粗重得像破风箱。

“你干的事,我都知道。”是变声器处理过的电子音,“准备五百万,明天中午前打到这个账户。”

林默的拇指着喉结上的疤,那是十岁时父亲正室用指甲抓的。

那一刻,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冷的雨夜,屋檐滴水,父亲沉默,母亲闭门不出。

“你是谁?”他的声音平稳得像钟表齿轮,“有什么证据?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十秒,接着是忙音。

林默把手机按在耳边,首到忙音变成刺耳的电流声。

苏晚凑过来时,看见他眼底跳动着某种冷冽的光——像暴雨前压城的乌云。

“查这个号码。”他把手机递给苏晚,转身走向仓库最里间。

墙上挂着幅世界地图,红色图钉密密麻麻插在中国沿海港口,其中青岛港的图钉被磨得发亮。

林默的手指停在纽约港的位置,慢慢移向青岛。

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,照亮了地图边缘用铅笔写的小字:“第七批大豆,8月15日到港。”

手机在苏晚手里震动,是通讯公司的回传信息:“号码来自布鲁克林区公共电话亭,无监控。”

她抬头时,看见林默正把那枚青岛港的图钉往更深里按,木框地图发出细微的“咔嗒”声——像某种齿轮开始咬合。

仓库外,第一滴雨落了下来,砸在铁皮屋顶上,发出闷闷的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