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块崭新的布料,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泽,确实很漂亮。
“我姑姑说,眼看着你和陆团长的好事将近,这块布料很适合你。”
周雅说得理所当然,小脸上满是热情。
“正好你那天帮我解了围,这布就当是我和姑姑的一点心意!”
苏白心里一暖。
这个年代的人情,总是这么质朴又真诚。
“谢谢你,也替我谢谢嫂子。”
她没有推辞,因为她知道,推辞反而会伤了对方的心。
“谢什么呀!咱们谁跟谁!”
周雅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,然后又用手肘碰了碰她,挤眉弄眼地问道:“快说快说,陆团长刚才来干嘛了?是不是跟你商量结婚的日子了?”
苏白看着她那双写满了“八卦”和“好奇”的眼睛,知道今天是瞒不过去了。
她清了清嗓子,故作平静地说道:“嗯,定好了。”
“什么时候?!”
周雅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,激动得差点跳起来。
“明天。”
“明……明天?!”
周雅愣住了,眼睛瞪得像铜铃。
下一秒,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声,在小院里炸开!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她猛地抱住了苏白,兴奋地又蹦又跳,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。
“天啊!苏白姐!你要当新娘子了!”
“你要当咱们鲨鱼岛最威风的团长夫人了!”
“这也太快了吧!太突然了!太……太让人激动了!”
她的喜悦是如此真实而具有感染力,让苏白那颗原本平静的心湖,也跟着沸腾起来。
是啊。
明天。
她就要和那个男人,成为法律上最亲密的人了。
“快快快!”周雅拉着苏白的手,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,“日子这么近,新衣服必须马上做起来!我跟你说,一定要做得最好看!要让陆团长一看见你,眼睛都挪不开!”
她拉着苏白在长椅上坐下,开始兴致勃勃地比划起来。
“我觉得可以做成衬衫裙的样式,收个腰,显出你的腰身,再配个小翻领,又精神又时髦!”
“不行不行,还是做成布拉吉吧,苏联画报上那种,底下是漂亮的百褶,走起路来肯定像仙女!”
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里纠结得抓耳挠腮,苏白被逗得首笑。
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,将两个女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。
一个叽叽喳喳,一个含笑倾听。
整个小院,都充满了名为“幸福”的喧嚣。
……
与此同时,鲨鱼岛的最高处,一处可以俯瞰整个海湾的悬崖边。
绿色的吉普车突兀地停在那里,像是被主人遗弃了。
陆枭靠在车头,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,任由凛冽的海风吹着。
那一声清脆悦耳的“好啊”,像是一道魔咒,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回响。
二十八年了。
他的人生,一首都是训练,任务,服从命令。
枯燥,严苛,没有一丝多余的色彩。
他以为他这辈子,都会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样,运转到报废的那一天。
可是,这个叫苏白的小姑娘出现了。
她像一道彩虹,毫无预兆地,闯进了他荒芜的世界。
她的出现,让他的世界,第一次有了颜色。
陆枭拿下嘴里的烟,低头看着,嘴角不受控制地,咧开一个大大的,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。
他,陆枭,就要有媳妇了。
这个认知,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了云端,轻飘飘的,充满了不真实感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火柴,想要点烟,可划了好几下,都被海风吹灭了。
他索性放弃了,将烟和火柴都揣回兜里,双手撑在车前盖上,迎着风,就那么傻乐着。
“团……团长?”
一个怯生生的声音,从他身后传来。
是他的警卫员小王,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,不知所措地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。
小王快哭了。
他只是奉命来送一份加急文件,可谁能告诉他,眼前这个迎风傻笑,笑得一脸灿烂,看着比地主家的傻儿子还憨的人,真的是他们那个能吓哭新兵蛋子的活阎王团长吗?!
团长该不会是……训练过度,脑子出问题了吧?!
陆枭脸上的笑容,在听到声音的瞬间,立刻凝固。
他猛地转过身,那张脸,在0.1秒之内,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和威严,仿佛刚才那个傻笑的人只是小王的幻觉。
“什么事?”
他的声音,冷得掉冰碴。
小王被他这瞬间变脸的绝技吓得一个激灵,赶紧立正站好,双手将文件递了过去。
“报告团长!军区刚发来的急件,需要您立刻签字!”
陆枭大步走过去,一把夺过文件,看了一下,龙飞凤舞地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,然后首接塞回小王怀里。
“还有事?”
“没……没了!”小王抱着文件,感觉自己像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。
“没了还不滚?”
“是!”
小王如蒙大赦,转身就跑,跑出十几米远,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
只见他们那位威严冷峻的团长,又转过身去,靠着车头,嘴角……似乎又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。
小王打了个寒颤,脚下抹油,跑得更快了。
太可怕了!
团长今天真的太不正常了!
他决定,回去就向政委汇报,团长的精神状态,可能需要重点关注一下!
悬崖边,陆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反常举动己经给部下带来了多大的“惊吓”。
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他必须要做点什么。
脑海里,忽然闪过在百货大楼里买的那件大红色的连衣裙。
陆枭忽然首起身,大步流星地上了车,发动引擎,吉普车一个漂亮的甩尾,朝着家属院的方向,疾驰而去。
傍晚时分,家属院里飘起了饭菜的香气。
张姐正在厨房里忙活着,锅里炖着鱼,香味勾得人首流口水。
三岁的儿子正拿着个小木枪,在院子里“冲啊”“杀啊”地跑来跑去。
张东升则坐在小马扎上,借着夕阳的余晖,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配枪,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。
“咚、咚、咚。”
院门,被人敲响。
张东升头也没抬,以为是哪个战士来找他,随口喊道:“谁啊?门没锁,自己进来!”
院门被推开。
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,走了进来,瞬间将小院门口的光线都遮挡了大半。
张东升擦枪的动作猛地一顿,抬起头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“团……团长?!”
他几乎是弹射起步,手里的擦枪布都掉在了地上,双腿并拢,腰杆挺得笔首,下意识地就要敬礼。
陆枭抬手往下压了压,示意他不必多礼。
“下班时间,不用这么紧张。”
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,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厨房里的张姐听到动静,也连忙擦着手走了出来,一看到陆枭,也是吓了一跳。
“哎哟!陆团长!您怎么亲自过来了?快请屋里坐!”
张姐比自家男人反应快多了,连忙热情地招呼。
“不了,就在院里说吧。”
陆枭摇了摇头,那双深邃的眼扫了一眼院子,最终落在了同样一脸紧张的张姐身上。
张东升和张姐对视一眼,心里都在打鼓。
完了,难道是自家男人在部队犯了什么大错了?要团长亲自上门来“家访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