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番话,说得在场的所有人,都面红耳赤,无地自容。
那些平日里也爱凑在一起嚼舌根的军嫂,此刻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,像是被苏白用话语,狠狠地抽了无数个耳光。
周雅站在一旁,眼睛亮得惊人。
她看着苏白,心里早己是惊涛骇浪。
她以为苏白会生气,会发怒,会借着陆枭的势,狠狠地报复李嫂子。
可她没有。
她跳出了个人恩怨的格局,站在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高度上,三言两语,就给整个家属院的所有人,都上了一堂刻骨铭心的课。
这……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手腕!
李嫂子己经彻底傻了。
她张着嘴,呆呆地看着苏白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苏白重新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,声音依旧是冷的。
“所以,你要求的人,不是我。你应该向被你破坏的这个‘家’的安宁,去道歉,去忏悔。”
“你不是说,只要我能消气,让你干什么都行吗?”
李嫂子回过神来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拼命点头:“是!是!苏同志您说!您让我干什么都行!”
苏白伸出纤细的手指,遥遥地指向菜地的方向。
“你既然这么有空闲说闲话,不如把这份精力,用在正事上。”
“那片菜地,是以后全岛的口粮指望。但是周围还光秃秃的,海风一大,苗都得吹坏了。我打算围上一圈篱笆。”
“从今天起,这件事就交给你了。”
她看着李嫂子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需要什么材料,去后勤仓库找张连长签字领取。需要多少人力,你自己去协调。三天之内,我要看到一圈结结实实的篱笆,把菜地整个围起来。”
“做好了,这件事,就算过去了。做不好……”
苏白没有说下去,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威胁,比任何狠话都更让人胆寒。
“你,听明白了吗?”
李嫂子愣住了。
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。
苏白可能会让她去打扫厕所,可能会让她当众检讨,甚至可能会让王建国真的写那份该死的一万字检讨。
她怎么也没想到,苏白会交给她一个……任务。
一个虽然辛苦,但却实实在在,对全岛都有好处的任务。
这惩罚,看似轻描淡写,实则高明至极。
让她干活,就没时间说闲话。
让她去协调,就必须低头求人。
最重要的是,那片菜地,是全岛的焦点,那圈篱笆,将成为她李红花改过自新的一个活生生的“功过碑”。
只要篱笆立在那里,所有人都会记得,她李红花,曾经犯过错,但现在,正在用实际行动来弥补。
这……这简首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台阶下!
李嫂子猛地反应过来,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,瞬间淹没了她。
她对着苏白,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,这一次,是发自内心的。
“是!苏同志!我听明白了!我保证完成任务!我一定把篱笆扎得比咱们的营房还结实!”
说完,她像是得了特赦令,一刻也不敢耽搁,转身就朝着后勤仓库的方向,一路小跑而去。
那背影,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。
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落下了帷幕,苏白轻轻舒了一口气,转身对还在发愣的周雅说:“走吧,回家。”
“哦……好!”
周雅连忙跟上,两人并肩走在回家属院的小路上。
走了好一会儿,周雅才终于消化完刚才发生的一切,她侧过头,看着苏白那张平静无波的侧脸,眼睛里全是小星星。
“苏白姐……你刚才,真的……真的太帅了!”
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。
“我……我以前在文工团,也见过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,要是换做我,我肯定气得跟她吵起来了,或者……或者就哭鼻子了。”
“你怎么能那么冷静啊?而且……而且你说的那些话,太有道理了!我听得都……都想给您鼓掌了!”
苏白被她这副小迷妹的样子逗笑了,唇角漾开一抹浅淡的弧度。
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,为这种事生气,浪费时间。”
对她这个曾经在深海与巨兽共舞、在学术界与顶尖大脑博弈的人来说,这种家长里短的争斗,实在提不起她半点兴趣。
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,顺便……研究一下这个世界的大海。
周雅却觉得,苏白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里,藏着她无法企及的通透和豁达。
她看着苏白,忽然又想起了那个送包子的男人。
她小心翼翼地问:“苏白姐,陆团长他……是不是因为你这么聪明,这么与众不同,才……才喜欢你的啊?”
苏白脚步微微一顿。
她的脑海里,不受控制地,又浮现出那个男人笨拙地塞过包子,然后落荒而逃的背影。
还有他那双深邃如夜海的眼睛,和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根。
她没有回答周雅的问题,只是下意识地,伸出手,轻轻碰了碰自己那还残留着淡淡油纸香味的口袋。
心底,有一处地方,正悄无声息地,变得柔软,温热。
周雅的问题,像一颗投入静湖的小石子,在苏白的心里,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。
是啊,为什么?
那个男人,那个站在鲨鱼岛权力顶端的“活阎王”,为什么会看上她?
因为她救了他的侄子小宝?那是一份人情,足以让他用地位和资源来偿还,却不足以让他一个不近女色的铁血军人,笨拙地红着耳朵,当着全连的面,只为塞给她一个热包子。
因为她与众不同?
苏白垂下眼睑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。
她确实与众不同。
这具身体里,装着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,见识过深海万千奇景,也见识过人性无数复杂的灵魂。
这份不同,让她在面对这个时代的种种困境时,显得游刃有余,甚至可以说是降维打击。
可是,陆枭他……看得懂吗?
他看到的,应该只是一个忽然从“恋爱脑”变得清醒冷静,并且恰好会一些游泳技巧,还有点“种地”小本事的乡下姑娘吧。
她没有回答周雅,只是那抹爬上耳根的、淡淡的绯红,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诚实。
周雅是谁,文工团里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。
她一看苏白这模样,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,心里那叫一个乐开了花。
她故意夸张地凑近,压低了声音,用一种又惊又喜的语气说道:“哎呀!苏白姐!你的脸……怎么这么红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