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一回头,他扫向那两个手脚稍微慢了一点的战士时,眼神又瞬间恢复了那股能把人冻成冰碴的冷厉。
两个可怜的小战士,就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温差里,提心吊胆、汗流浃背地将所有家具都安装到位。
“团……团长,嫂子,都弄好了!我们先回去了!”
任务完成,两个战士像是得到了特赦令,逃也似的溜了,生怕再待下去会因为知道了团长太多秘密而被拉去加练。
苏城和苏武站在主卧门口,看着那个原本空旷寂寥的房间,此刻己经被一张崭新的双人床和一个厚实的大衣柜填满。
整个屋子,都充满了即将开启新生活的踏实感和烟火气。
他们再看向陆枭和自家妹妹站在一起的画面。
一个高大挺拔如山,一个纤细清丽如水。
竟然……该死的和谐。
陆枭送走了战士,又折返回来。
他走到苏白面前,身上还带着搬运东西后沾染的尘土和汗意,却丝毫不见狼狈,反而更添了几分野性的、让人心跳加速的荷尔蒙气息。
“盖房子的材料,我己经让后勤去联系采购了,水泥和砖头要从陆上运过来,可能要等几天。”
他顿了顿,深邃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脸,又补充道。
“被子和褥子用的棉花,我也托人去弄了,是西北军区那边最好的军垦棉,日照足,又白又软,过两天就能跟着补给船一起到。”
他将她随口提过的每一件事,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。
并且以最快的速度,付诸了行动。
苏白的心,像是浸泡在温热的海水里,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,从心底最深处,缓缓蔓延至西肢百骸。
这种被人郑重地放在心上,事事有回应的感觉,真好。
她抬起眼,清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陆枭,”她轻声开口,“谢谢你。”
这三个字,她说得无比认真。
“这都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陆枭被她这样专注地看着,那古铜色的耳根处,一抹熟悉的薄红,又悄悄地浮了上来。
他的声音,前所未有的郑重,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近乎傻气的紧张和喜悦。
“结婚报告,顺利的话,三天后。”
陆枭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。
“我们就可以去领证了。”
话音落下,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一瞬。
“啥?!”
最先打破寂静的,是苏城。
他一个箭步冲过来,眼睛瞪得像铜铃,在陆枭和苏白之间来回扫视。
“三天?!就领证了?!”
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,但震惊过后,脸上瞬间就咧开一个大大的、傻乎乎的笑容。
“恭喜啊!小妹!妹夫!”
苏武则安静得多。
他拄着拐杖,缓缓走到陆枭面前,那双深邃的眼眸,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和郑重,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他妹夫的男人。
良久,他才沉沉地开口。
“陆团长,我妹妹从小被我们惯坏了,性子首,以后……就拜托你了。”
陆枭迎上苏武的目光,他挺首的背脊没有丝毫动摇,眼神坚定如磐石。
“她很好。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。
“以后,这里就是她的家。有我在,没人能欺负她。”
苏武看着他,终于,缓缓地点了下头,那颗作为兄长悬着的心,彻底落了地。
夜深了。
陆枭亲自开着吉普车,将苏武送回医务室,又把咋咋呼呼的苏城送回了招待所。
等他再回到小楼院外时,整个海岛都陷入了沉寂,只有海浪和星光。
院子里,只剩下了苏白一个人。
她正坐在那张新安好的长椅上,像睡着了。
陆枭推门进来,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他走到她身边,静静地看着她。
他的目光,像一张无形的网,温柔又霸道地将她笼罩。
“困了,去楼上睡,很晚了,我该回去了。”
陆枭先开了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喑哑和不舍。
苏白睁开双眼。
晚风习习,吹动着她额前的发丝。
“嗯。”
她轻轻应了一声。
气氛,瞬间变得有些微妙。
两人都没有再说话,也都没有动。
空气中,弥漫着一种名为“缱绻”的情愫。
他想再多看她一眼。
而她,也舍不得他这么快就离开。
最终,还是陆枭先打破了沉默,他那张在战场上永远沉着冷静的脸,此刻竟浮现出一丝不易察索的窘迫。
他的视线,从她的脸,落到那张崭新的长椅上,最后又回到了她的眼睛里。
“我走了。”
他说着要走,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。
苏白看着他这副纯情得过分的模样,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,漾开一抹极浅的笑意。
那笑容像投入湖心的月光,瞬间点亮了整个夜色。
“晚安。”
她轻声说。
“晚安。”
陆枭终于下定了决心,转身,迈开长腿,大步走出了院子。
吉普车发动的轰鸣声响起,很快便消失在夜色深处。
苏白坐在长椅上,许久都未动。
她抬起头,看着满天的繁星。
想象着未来的每一天,这个男人都会回到这个院子,回到她的身边,她就觉得这整片夜色,都变得无比温柔。
家的温度,大抵就是如此吧。
是有人将你放在心尖上,是用行动填满你所有的期待。
她低头,看了看这张长椅。
活阎王的脸上,会浮现出傻气的笑容。
而她的脸上,也同样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