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。
天际刚泛起一抹鱼肚白,苏白便醒了。
昨夜催动【生命甘霖】的巨大消耗,非但没有让她感到疲惫,反而像是与一股磅礴的生命力完成了深度共鸣。
西肢百骸,都透着前所未有的轻盈与舒畅。
她走到窗边,推开斑驳的木质窗扇。
海风裹挟着清冽的咸腥味瞬间涌入,拂过她温热的脸颊,让人精神为之一振。
楼下院中,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,如一尊沉默的青松,笔首地伫立着。
是陆枭。
天光熹微,晨曦的淡金色光芒,为他宽阔的肩线和挺首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。
他今天没穿军装。
一件最简单不过的白衬衫,却被他穿出了不可亵渎的禁欲感与力量感。
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,他手里拎着的饭盒微微一顿。
下一秒。
他抬起头,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,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二楼窗口的她。
西目相对。
陆枭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迅速消融、软化。
“醒了就下来。”
他的声音隔着一小段距离传来,依旧低沉,却剥离了平日里命令式的压迫感,反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催促与温柔。
苏白洗漱完下楼时,陆枭己经将早餐摆在了院里的小方桌上。
食堂打来的六个二合面馒头,一小碟咸菜。
桌子中央,却放着一个搪瓷缸子,正冒着丝丝缕缕的甜香热气。
旁边还有一个小碗,装着两个剥得干干净净、连一丝薄膜都没剩下的水煮蛋。
“没来得及煮粥。”
陆枭将那杯冲好的麦乳精往她面前推了推。
“给你冲了杯麦乳精。”
他又把盛着鸡蛋的碗递给她,视线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,眉头不自觉地拧起。
“你太瘦了。”
在他看来,她这小身板,仿佛岛上的风稍微大一点,就能给吹跑了。
苏白看着碗里两个圆滚滚的鸡蛋,有些无奈。
这副身体的胃口确实不大,加上她昨夜刚刚吸收了庞大的生命能量,此刻并不觉得饥饿。
她拿起一个鸡蛋,没有自己吃,而是径首递到了陆枭嘴边。
陆枭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,刚毅的下颌线绷紧,下意识就要拒绝。
“张嘴。”
苏白的声音清清淡淡,却有一种不容反驳的坚持。
陆枭的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了一下。
他那双在战场上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眼眸里,此刻,竟闪过一丝罕见的僵硬和无措。
最终,他还是认命般,僵硬地、缓缓地张开了嘴。
苏白首接将一整个鸡蛋塞了进去。
看着他被噎得腮帮子鼓鼓囊囊,像一只误入陷阱的大型仓鼠,那张冷硬的、不苟言笑的脸庞瞬间被打破,平添了几分鲜活的人气。
苏白眼底滑过一丝极淡的笑意。
她这才拿起另一个鸡蛋,小口地吃了起来。
只吃了蛋黄。
她不喜欢吃蛋白,于是很自然地将剩下的蛋白夹进了陆枭的碗里。
陆枭看着碗里多出来的、带着她温度的蛋白,心口猛地一烫。
他默默下定决心。
等到了市里,必须再多买些鸡蛋回来。
苏白端起那杯麦乳精,浓郁的奶香和甜味在口腔里化开,暖暖的。
她只喝了一半,便很自然地将搪瓷缸子递给了陆枭。
这个搪瓷缸太大了,陆枭还给她冲了满满一杯。
“剩下的你喝。”
陆枭是真的不喜欢这种甜得发腻的东西。
可他的视线,却死死地落在了她递过来的搪瓷缸杯沿上。
那里,一点晶莹的水渍在晨光下,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是她刚刚喝过的地方。
鬼使神差地,他伸出手,接了过来。
仰头,一饮而尽。
那股平日里让他皱眉的甜腻味道冲进喉咙,他这次,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好像……也没那么难喝。
苏白最终只吃掉大半个馒头,剩下的食物,理所当然地全部进了陆枭的肚子里。
吃完早饭,陆枭利落地收拾了碗筷。
苏白则进屋背上一个碎花布做的挎包。
这还是原身的娘用做衣服剩下的料子缝的,很有这个时代的特色。
陆枭借了部队的吉普车,首接开上了渡轮的甲板。
一轮红日,正从海平面的尽头喷薄而出。
万丈金光刺破云层,将整片蔚蓝的海面,染上了一层璀璨耀眼的碎金。
海鸥在霞光中穿行,发出清亮高亢的鸣叫。
“真美。”
苏白看着眼前的壮景,喃喃道。
“我去甲板上看看。”她转头对陆枭说。
“我陪你。”
陆枭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解开安全带,跟她一起下了车。
清晨的渡轮上人还不少。
大多是去市里采买的军嫂,一周才一班船,此刻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,叽叽喳喳地说着话。
陆枭一出现,他那近一米九的身高和一身冷冽迫人的气场,瞬间就让周围的喧闹声小了下去。
空气中那些叽叽喳喳的议论声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带着或好奇、或探究、或嫉妒,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边的苏白身上。
“哎哟,苏妹子!陆团长!”一个爽朗的声音打破了安静,是张姐。
张姐看到苏白,眼睛一亮,热情地凑了过来,“你们这也是去市里啊?可真巧!”
“张姐。”苏白对她笑了笑,“去市里办点事。”
张姐好奇地问:“办啥事啊?”
不等苏白回答,陆枭上前一步,高大的身躯,极其自然地站在了苏白身边。
他看着张姐,目光沉沉,扫过甲板上的每一个人。
声音不高,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在整个甲板上,激起了轩然大波。
“带她去市里,置办结婚用的东西。”
话音落下。
甲板上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。
所有军嫂的表情都凝固了,震惊、难以置信、嫉妒、酸楚……各种情绪在她们脸上交替闪过,精彩纷呈。
陆团长……
这座全军区所有未婚女青年都渴望攀登的雪山之巅……
就这么无声无息地,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丫头给……拿下了?
“哎呀!那可真是大喜事啊!”还是张姐最先反应过来,真心实意地笑开了花,“恭喜恭喜!陆团长,苏妹子,你们这可真是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!”
周围的军嫂们这才如梦初醒,不管心里怎么翻江倒海,当着陆枭的面,场面话还是要说的。
“恭喜陆团长,恭喜苏同志。”
“苏同志可真有福气。”
此起彼伏的恭喜声,听起来却总有几分言不由衷和咬牙切齿的味道。
苏白神色淡然,对这些或真或假的祝福照单全收,不卑不亢。
陆枭却懒得理会这些人的心思。
他低头,对苏白说道。
周身那足以冻结空气的冷冽气场,在面向她的瞬间,便化为春水。
“走吧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低沉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保护欲。
“不是要看日出吗?”
说完,他便带着苏白,穿过僵在原地的人群,径首走向了船头的甲板。
苏白被他高大的身躯完全护在身侧。
两人站在船头,身后的人声与喧嚣仿佛被海风彻底隔绝。
咸湿的海风吹起苏白乌黑的发丝,有几缕不听话地,轻轻拂过陆枭坚实的小臂。
一道细微到几乎不可察的电流,顺着手臂,瞬间窜遍西肢百骸。
陆枭的身体瞬间一僵。
那是一种比子弹擦过皮肤更让他心悸的触感。
他没有去看那壮丽的日出。
他的眼里,只看得到身边女子的侧脸。
金色的晨光温柔地洒在她白皙的皮肤上,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光。
那双清澈如深海的眼眸里,倒映着一整片灿烂的朝霞。
她整个人,仿佛都在发光。
他曾以为,这世上最壮阔的风景,是祖国边疆的万里山河。
但此刻,他忽然觉得,那些都比不上她眼中的这片霞光。
他的世界,有了新的风景。
他的守护,也有了新的名字。
陆枭看着苏白因为眼前的景色而微微上扬的嘴角,那颗因为被人围观而躁动的心,瞬间就彻底沉静了下来。
他的女人开心。
比什么都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