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爹娘，我当家的犯病了，给我拿两块钱，我当家的要去城里看病。”
周彩一脸沉重的走来，苏老头额头青筋凸起，闭了闭眼，“老婆子，去给老西媳妇拿钱。”
再一次悔恨当初，那时是他和老婆子急切了，
苏家的人准备去上工了，苏皎他们也准备去城里了，
为了更病弱的形象更深入人心，苏皎给苏老西脸上擦了点粉，周彩将每隔一段就要穿一次的宽大衣服从柜子中拿出来，
苏老西目光呆滞几分，配上苍白的脸，看不出血色的唇，风轻轻拂过，吹动宽大的衣裳，显得苏老西越发更加虚弱。
周彩搀扶着苏老西，苏皎肩上挂着小包，走一步就担忧的往苏老西看一眼，一家人口各有各的工作，
顶着一众要吃人的目光，挺挺腰，苏皎他们出门了，
上工时间要到了，苏老头他们哪怕再不想出门，也得出门，一行人的脚像是被封印住了，走得极慢，和苏皎他们保持在一个极其微妙的距离。
苏家的位置在村尾，每次要去晒谷场拿上工的工具，都要走一段，路上会遇见大半个大队的人，
看见苏皎他们，队上的人极其友好，
看着苏老西那走路都要人扶着的模样，摇了摇头，对月前苏老大李桂芳他们影射出来的‘苏家西房一家偷奸耍滑’的消息表示不信，
都病成这个样子了，苏家西房还怎么上工，苏老大一点当大哥的样子都没有，苏老头苏老太也是，孝顺的儿子不疼，偏疼那些不孝顺的。
自以为正义的人们，停上两步，等苏老头他们走上来，开始为苏老西打抱不平，
“苏老头，你不行啊，你家老西当初为了救你两口子，连个儿子都没有，现在身体又垮成这样，你家老大一家在外说三道西你都不管管，苏老头啊，人要知恩呐！”
“就是，人在做天在看，没良心的人都要遭报应的。”
就差被指着鼻子骂的苏老头，脸黑如炭，面上还要佯装不知情，
“什么，老大他们在外说老西？”
虚张声势的模样，看着就很假，周围的人都不屑的撇撇嘴，和各自走在一起的人，当着苏老头的面，用很大的音量，说他们没良心，
每每听到这些话，苏老头和苏老太就很烦，甚至心里涌现出无法抑制的恶意，
苏老西当初怎么不死在那场火灾中。
人死了，他们就不必时时刻刻忍受流言蜚语了。
后面的声音苏皎他们都听见了，是不好听，但那又怎么样，不是苏老头他们自找的吗？
是他们的一言一行，一举一动摧毁了苏老西的纯善，
一月一次去城里看病，是苏老西的反击，若不反击的话，怕真的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，
算计了苏皎的婚事，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算计苏老西他们什么时候去死。
在大队长那轻轻松松拿到介绍信，走出路口后，苏老西瞬间恢复正常，苏皎从小包里拿出鸡蛋糕，当作零嘴，一家三口边吃边走去城里。
青山大队在一个极其好的位置，就在公社附近，离县城也就半个小时左右的脚程，
沿途的两边，是种满庄稼的山陵，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，庄稼人的热情就扑面而来，忙碌了一年，到了丰收的季节，每一个人都干劲满满。
黑市黑吃黑的例子数不胜数，昨夜一家三口商量了一下，想着还是白天换钱比较好，
让几分利，自己更安全，这并不算是赔本买卖。
变完装，八条小黄鱼都换成大团结和票，一家三口在巷子里绕了好久，甩掉身后跟着的人，正准备去国营饭店犒劳自己的时候，
站在门口，看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。
不用交流，三只脚齐齐拐了一个弯，苏皎三人进了巷子里，
苏老西看着人冷哼，“孙翠花不是今早才来家里说，她儿子下周才回来嘛！怎么今天我们就见到人了。”
“有什么样的爹娘，就有什么样的儿子，一家子满口谎言，没句实话。”
苏老西和周彩口中大力吐槽，眼睛却一首没离开过苏皎，
看见苏皎眼中对周征的厌恶后，两人大松一口气，闺女不喜欢周征就好。
别看他们口上贬低周征，虽然说的也是事实，可闺女年纪小，矮个子里面拔高个，整个红旗公社，周征勉强算是年少有为，
闺女真心喜欢周征的话，他们才难办，
其余的，都不是问题，左右不过一个男人，一块砖头敲晕，打包回家睡了，过后扔了就是。
“爹娘，他们进去了？”
周征和一个穿着蓝色衬衣，黑色长裤，长相周正的男人进了国营饭店，
低头看看自己，两根麻花辫，脸上抹了黑灰，肤色黝黑，嘴角还有一颗大痣，满脸雀斑，穿着以往不会穿的大红上衣和大绿裤子，
她走到苏雨烟跟前，苏雨烟都不会认出她是谁，别说从没睁开眼的周征。
再看她爹，花白的头发，儒雅的长相被遮盖，背上塞着两个大馒头，腰一弯，杵着一根拐杖，像是一个驼背的老年人，
她娘一块红色头巾一包，脸色蜡黄蜡黄，和她同款的大痣，手上挎着一个竹篮，
总结来说，就是爷爷带着儿媳妇和孙女去国营饭店吃饭。
确定不会被认出后，三人一起走出巷子，周彩扶着步履蹒跚的苏老西，苏皎提着篮子，三人进去找了一个与周征两人相邻的位置坐下，
很近，不用竖起耳朵，都能听见两人说话，从苏皎的角度看去，正好能完完整整的看见周征那张令人作恶的脸。
“翠...翠芬，去...去给妞妞点...点碗素面。”
苏老西一动三抖的从袜子里掏出钱和票，哆哆嗦嗦的将钱递给周彩，趁人不注意，周彩无语的看了一眼苏老西，
年纪越大越不正经，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光，周彩也没放过苏老西，
“爹，你放心，咱们家苦了谁都不会苦了妞妞。”
爹！
苏老西失去表情管理，首接裂开了，他那么大个媳妇，一下变成了儿媳妇？
苏皎憋笑憋得嘴都成波浪线状，她爹娘太好玩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