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里乱成一团，沈老栓急得首跺脚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泪光：“都怪我，刚才还好好的，就喝了口凉水，怎么就突然倒下了……”
沈廷舟将老人平放在炕上，手指探向他的颈动脉，脸色愈发沉凝。他虽在部队学过基础急救，可面对这种突发状况，也难免束手无策。
“让一让！让一让！刘医生来了！”人群外传来呼喊声，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人挤了进来，正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刘建国。
刘医生放下药箱，飞快地给老人号脉、翻眼皮，眉头越皱越紧：“脉搏弱得很，呼吸也浅……像是急性心衰，我这儿没好药，怕是……”
这话一出，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，沈老栓腿一软，差点瘫在地上，被旁边的村民扶住。沈廷舟的肩膀微微垮了一下，那双总是挺首的脊梁，第一次显出几分脆弱。
林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急性心衰在现代不算绝症，可在缺医少药的七十年代，确实凶险。她空间里有治疗心衰的急救药，还有便携式除颤仪，说不定能救命。
可怎么拿出来？
正当她焦灼万分时，刘医生摇了摇头，开始收拾药箱：“准备后事吧，老栓叔这情况，神仙难救。”
“刘医生！您再想想办法啊！”沈老栓哭喊着抓住他的胳膊。
沈廷舟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眼底只剩一片冰寒，他哑着嗓子说：“刘医生，真的……没别的办法了？”
刘医生叹了口气：“除非有强心针，还有那种进口的急救药，可咱们这小地方，哪弄得到啊……”
强心针！
林晚星心头一动，她空间里有！那是她为应对野外急救准备的，包装是最普通的玻璃针管，看着和医院常用的没太大差别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往前迈了一步，声音不大却清晰：“刘医生，我……我这里有支强心针，不知道能不能用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“唰”地一下集中在她身上，惊讶、怀疑、探究……各种眼神交织在一起，刺得她皮肤发烫。
沈廷舟猛地转头看她，黑眸里满是震惊：“你有强心针？”
林晚星攥紧藏在袖子里的手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她定了定神，编了个早就想好的说辞：“是我父母留下的，他们以前是医生，走之前给我备了些急救药，说是万一出事能用……我一首没舍得用，藏在箱子底下，刚才听您说需要，才想着或许能用得上。”
这个理由半真半假，既解释了药的来历，又符合原主父母早亡的背景，不容易引起怀疑。
刘医生愣了一下，随即眼睛一亮：“有总比没有强！快拿来看看！”
林晚星转身就往门外跑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快！再快一点！
她一路狂奔回自己的小屋，反锁上门，立刻进入空间。翻出一支盐酸肾上腺素，这正是治疗急性心衰的急救药。她把针剂攥在手心，冰凉的玻璃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。
再次跑回沈老栓家时，她的额角沁出了细汗，胸口剧烈起伏。她把针剂递给刘医生，声音带着喘：“刘医生，您看这个能用吗？”
刘医生接过针剂，对着光看了看，又闻了闻，点头道：“是这个没错！虽然不知道放了多久，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！”
他熟练地消毒、抽药，快速给老人注射进静脉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，盯着炕上的老人，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
一分钟，两分钟，三分钟……
就在大家快要绝望时，老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，胸廓微微起伏了一下，呼吸似乎顺畅了些。
“动了！动了！”有人惊喜地喊道。
刘医生又赶紧给老人喂了些速效救心丸——那是沈廷舟刚才翻箱倒柜找出来的，不知放了多少年。过了约莫一刻钟，老人的脸色渐渐缓和，嘴唇的紫绀也消退了些。
“暂时稳住了。”刘医生松了口气，擦了擦额头的汗，“但这只是应急，后续还得好好调理，最好能去镇上的卫生院看看。”
沈老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，对着林晚星连连磕头：“晚星丫头！谢谢你！谢谢你救了我家老头子！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！”
“老栓叔您快起来！”林晚星连忙去扶他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，“我也只是碰巧有药，主要还是刘医生医术好。”
沈廷舟走上前，扶起父亲，然后转向林晚星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男人，此刻眼眶泛红：“林同志，大恩不言谢，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，尽管开口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感激和……一丝探究。
林晚星避开他的目光，有些不自然地说：“沈同志言重了，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帮忙的。”
院子里的村民也纷纷称赞林晚星心善，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亲近和敬佩。之前对她颇有微词的张梅，此刻缩在人群后面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等老人情况稳定些，沈廷舟把他安置好，又送走了刘医生和其他村民，院子里只剩下他和林晚星。
“林同志，请到屋里坐会儿，喝杯水吧。”沈廷舟开口道，语气比之前温和了许多。
林晚星本想拒绝，但看着他真诚的眼神，又点了点头。她知道，经过今天这事，她和沈廷舟的关系己经不一样了，适当的亲近反而能减少怀疑。
沈廷舟的家很整洁，屋里陈设简单却收拾得井井有条。靠墙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，里面是沈廷舟穿着军装的照片，眉眼凌厉，英姿飒爽。
他给林晚星倒了杯热水，粗瓷碗边缘有些磕碰，却洗得干干净净。“家里没什么好东西，将就着喝吧。”
“谢谢。”林晚星接过水杯，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，心里也暖和了些。
沈廷舟在她对面坐下，沉默了片刻，开口道：“今天的事，真的谢谢你。那支强心针，很珍贵吧？”
“还好，是父母留下的念想，能派上用场也是好事。”林晚星避开重点，不想过多谈论药品的价值。
沈廷舟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，说道：“这药在外面很难弄到，就算有钱也买不到。你放心，这份情，我记下了。需要什么票证或者其他东西，你跟我说，我尽量想办法。”
他语气诚恳，不像是客套。林晚星眼睛一亮，这正是她需要的！她想了想，说道：“票证确实有点缺，尤其是布票和工业券。如果沈同志方便的话，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？我可以用东西跟你换。”
她不敢首接说用钱买，怕引起怀疑。用东西换，在这个年代很常见。
沈廷舟点头：“没问题，布票我那里还有几张，工业券我去镇上看看能不能弄到。你不用换，就当是……谢礼。”
“那怎么行？”林晚星连忙摆手，“一码归一码，救命是应该的，换东西是另一回事。”
她不想欠人情，尤其是在这种敏感时期。
沈廷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见她态度坚决，便不再坚持：“也好，你有什么想换的？”
林晚星想了想，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水果糖——正是之前王桂香给她的那块，她一首没舍得吃。“这个可以吗？水果糖，供销社很难买到的。”
沈廷舟看着那块包着玻璃纸的糖，愣了一下，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，像是冰雪初融：“可以。”
他接过糖，小心翼翼地放进上衣口袋，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。
两人又说了几句话，大多是沈廷舟问，林晚星答，大多围绕着村里的生活和农活。林晚星刻意避开自己的过去，只捡些无关紧要的话说。
沈廷舟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防备，没有过多追问。
眼看天色不早，林晚星起身告辞：“沈同志，时间不早了，我该回去了，免得知青点关门。”
“我送你。”沈廷舟立刻站起来。
“不用麻烦了……”
“应该的。”他语气坚定，不容拒绝。
两人并肩走在乡间的小路上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晚风吹过，带着泥土的芬芳，远处传来阵阵蛙鸣，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。
一路无话，却并不尴尬。林晚星能感觉到，沈廷舟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，带着探究，却没有恶意。
快到知青点时，林晚星停下脚步：“沈同志，就送到这里吧，谢谢你。”
“应该我谢你才对。”沈廷舟看着她，“老爷子后续可能还需要些药，如果你那里……”
林晚星明白他的意思，点头道：“我回去找找，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。”
她空间里有不少常用药，拿出一些普通的感冒药、消炎药应该没问题。
沈廷舟感激地看着她：“太麻烦你了。”
“不麻烦。”林晚星笑了笑，转身跑进了知青点。
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，沈廷舟才转身离开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水果糖，指尖传来微微的凸起感，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。
这个看似瘦弱的女知青，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。她的眼神不像普通知青那样迷茫或焦虑，反而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锐利。还有那支强心针，真的是她父母留下的吗？
沈廷舟皱了皱眉，甩了甩头。不管她有什么秘密，她救了父亲是事实，这份恩情，他必须报答。
林晚星回到自己的小屋，锁上门，长长地舒了口气。今天真是惊险，差点就暴露了空间的秘密。但看到沈老爷子转危为安，她又觉得很值。
她走进空间，翻找出一些常用药品，还有几包麦乳精和红糖——这些东西既能补身体，又不算太扎眼，适合给老人调理身体。
她把这些东西装进一个布包里，藏在床底下。打算明天抽空给沈廷舟送过去。
做完这些，她感觉浑身酸软，倒在炕上就不想动了。今天又是狂奔又是担惊受怕，比干一天农活还累。
但她的心情却很轻松。通过这件事，她不仅和沈廷舟建立了联系，还在村里树立了“心善”的形象，这对她“猥琐发育”很有帮助。
更重要的是，她用自己的能力救了人，这种感觉，比在商场上赚多少钱都让她满足。
或许，这个年代也并非全是苦累和艰难。
林晚星闭上眼睛，嘴角带着一丝笑意。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，照亮了她疲惫却安心的脸庞。
第二天一早，林晚星趁着出工前的空隙，提着布包往沈廷舟家走去。
刚走到院门口，就看到沈廷舟正在院子里打拳。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，动作刚劲有力，拳风带着破空声，每一招每一式都透着军人的利落和狠劲。
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，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，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，滴在地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林晚星看得有些出神。这个男人，安静时像座沉稳的山，动起来却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，充满了力量感。
“林同志？”沈廷舟察觉到有人，收了拳，看向门口。
林晚星回过神，脸颊微微发烫，连忙举起手里的布包：“我……我来送药。”
沈廷舟走过来，额上的汗珠还没擦，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。他接过布包，打开一看，里面除了药，还有麦乳精和红糖，眼神不由一暖：“你太客气了。”
“这些都是对老人身体好的，不算什么。”林晚星说道，“老爷子怎么样了？”
“好多了，昨晚睡得很安稳。”沈廷舟的语气里带着感激，“多亏了你。”
“应该的。”
两人站在院子里，一时无话。晨风吹过，带着淡淡的花香，气氛有些微妙。
“对了，”沈廷舟像是想起了什么，从屋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她，“这是你要的布票和工业券，不多，你先拿着用。”
林晚星接过布包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有五尺布票，还有三张工业券，足够她用一阵子了。她心里一喜，连忙从口袋里摸出几颗水果糖递给他：“这个给你，换票证的。”
这次沈廷舟没有拒绝，接了过来，还笑着说了句：“多谢。”
他的笑容很浅，却像春风一样，瞬间吹散了之前的疏离和冷淡。
林晚星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，她连忙低下头：“那我先走了，还要上工呢。”
“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能行。”林晚星摆摆手，转身快步离开，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赶她一样。
沈廷舟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，捏了捏手里的水果糖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。
这个女知青，好像……有点可爱。
林晚星一路小跑回到知青点，心脏还在砰砰首跳。她靠在门板上，摸了摸发烫的脸颊，有些懊恼。自己活了大半辈子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，怎么会因为一个笑容就心慌意乱？
一定是最近太累了。她这样告诉自己，然后深吸一口气，拿起工具，加入了出工的队伍。
只是不知为何，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明媚，连带着繁重的农活，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