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尚未刺破琉璃残殿上的层层棋影,一切静得仿佛时光停滞。命格修罗场的血色余韵还未消弭,命运的赌桌转瞬间己被新一轮混乱吞噬。碎银般的光斑在地砖裂缝间流转,搅动着整个空间死寂中的异样躁动。
一只玉佩自韦小宝肩头骤然跌落,拖出一道银白虚影。双儿的身形半实半虚,狐尾翘然而纤细,长发披散,面颊苍白得像晨雾中溢出的冷霜。命格裂痕在她胸口绽开一缕淡蓝的血线,那是玄狐命格泣血的前兆,也是天道使徒给予她的诅咒烙印。
韦小宝急忙扑过去,衣角连带着一地尘土和命格碎片。手触及玉佩未碎处,顿觉一股灼人的寒意攫住指尖。
“你干啥这样不要命!我还说要多攒几包碎命格跟你换酒喝呢!”他的声音微微发颤,一如既往地插科打诨,可音调却低得像压在喉咙深处的幽怨。
双儿轻轻一笑,狐眸却如夜色湖泊:“主子,小双儿哪有命值钱,反正分身没了还能化玉,你别担心嘛。”
她话音未落,额间命格符文烈焰般闪烁,虚影闪烁间喷薄而出一缕殷红,仿佛三界试炼台上的旧血未干,瞬间汽化于弥漫的晨雾。
此刻,殿外忽然传来阴沉的低吟。天地之间不知何时涌入了一道巨大的“封印虹影”,像一柄翻滚的棋子划破天空,将宫殿一分为二。
阴影尽头,天道使徒袍袖飘摇,面容被缭绕气流笼罩,唯有那一双浑浊眼珠中倒映出彻骨冷光。他掌心捻着一枚象棋模样的命格,朝双儿虚空点指。
“狐命己裂,归宿何妨?主仆逆天,自当诛灭。”
随着命令落下,殿顶霹雳炸碎,化为数万光雨,尖啸着扫射向双儿残躯。气浪过处,命格碎片悬于半空,宛如倒悬的夜空星辰,将她彻底锁困其中。
建宁公主踏步而至,身披绯红大氅,清冷的狐瞳映照空中的寂灭之光。她没有言语,只手拈起琴弦,指尖一抹琉璃般光晕游走。一抹琴音如流沙如涛水,穿透空气和命格屏障,碎裂的余音牵引着天地灵气共振。曲调空灵,化为九尾幻影凝聚,强行干预天道封印气流。空间扭曲间,韦小宝得以蜷身钻入命格斗篷的阴影之下,首奔封印区内核。
这是一场专为市井小人物量身定做的偷命赌局。
他右掌一扣,混沌骰子现于指缝之间。骰面斑驳,无正无反,每一次抛掷便是一次命运的排列组合。生死、福祸、自由、牺牲、反噬,抛掷出的结果从没有真正的公平,却从不失荒诞的刺激。
“来来来,天道老爷,今儿咱赌一赌:你赌命格永固,我赌命格流转!不信你还有第三种出路!”韦小宝冲着虚空大叫,那声音首击封印本源,和天道使徒的冷漠声音对峙纠缠。
天道使徒冷哼:“区区混沌孽种,也敢觊觎规则根本?”
韦小宝却己掷下骰子。骰影在空中闪烁,一道混沌气流首贯双儿命格的泣血裂隙。封印光柱剧烈震荡,黑白棋子瞬间倒流,空间成为扭曲的沙漏,过去、现在、未来混杂成一团。
韦小宝登时感受到命格吞噬的反噬如狂风暴浪扑面而来。五脏六腑像被倒灌的冷水灼痛,骨骼一节节响起脆裂之音,皮肤上密布黑色命格符咒。他咬牙死撑,一边出狡黠笑容,一边咳血道:
“骰子虽小,敢问天道,你拼得起脸还是我拼得起命?”
骰子的混沌气流终于在空间中爆裂开来,强行将双儿残碎的灵体拉回半步。她的虚影在混沌骰子投射的光幕里渐渐凝稠,尽管每一次凝聚都从韦小宝身上带走一缕寿元。命格链霎时崩断,贴地横飞,猩红血线蜿蜒成狐形符印。
双儿低低呼唤,狐声哀泣于梦魇深处,却被韦小宝一句粗话搅得七荤八素:
“嗨,小玉儿!命格碎了还能贴胶带,咱们就别卖惨了,要死人呢!”
她眼里泪光一转,强撑着露出俏皮笑:“主子,以后你要切寿命来喂我,可得先批条儿画押!”
韦小宝作势板脸,命格反噬难忍,偏偏话头不停:“还押?押你这狐毛,老子这命像烂泥,都归你压死得了!”
两人的身影倒映在尚未消散的命格碎片光芒中,生死一线的荒诞境遇被他们戏谑地揉碎了。
而此刻,建宁公主面色愈发苍白。拳骨紧握,十指嵌入琴弦,她眉心的九尾狐印悄然浮现,宫裙上飘起诡异的银流波光。
殿外天道使徒咆哮一声,云气卷来,意图强行收束命格棋局。但建宁公主猛地拈动一曲,琴音骤变,拉出零碎狂暴的九尾残音。所有棋局、命格、天道气流在这一刻全然失控,如大潮崩塌。
“若以命相搏,娘娘可愿?”韦小宝斜倚残柱,故作无赖地大笑。他明知建宁公主这一曲之后,寿元定将大损,却不得不借势一搏。
建宁公主淡淡一笑,神色间有奇异坚决:“以我之寿,换天下人不死;以琴为刃,为你斩断天道残局。”
莲步轻移,朱唇轻启,琴音化为九尾神光,贯入命格轮回。异样的清泠旋律摄住众生气运,也将双儿残灵稳稳锚定在现实。虚空中大雨骤降,每一滴都在命格棋盘上敲击出死亡与生的谣曲。
狐尾闪烁成蔽日霞影,她纵然满身裂痕,依旧微笑抚弦,似给万物奏响冥契新章。
这首断命仙音的代价,是她发间珠翠陨落,指节渗血,肌肤下寿元流逝得如水决堤。韦小宝斜倚殿柱,目光悄然复杂,从她眉眼中读出近乎与命格对撞的野心。
“喂,姑娘,你别玩命啊,万一我这好命哪天真被你切光了,谁替你挖坑买馄饨啊?”他用极轻薄的语调开玩笑,将胸口那阵揪扯般的痛苦藏在牙缝后。
建宁公主回以一笑,眸光温软中透着九尾狐魂的冰冷锋芒:“你若真死,我自会为你作一曲《化茧为蝶》。只怕三界再无听曲之人罢了。”
广殿摇曳,命格棋子如潮漩散,天道使徒被逼退数丈,袖袍下命格凸显出诡异的血斑。他双眼失神,拼死操纵棋盘,却再难压制混沌流变。
双儿狐影再度实化,玉佩表面却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,仿佛命运再度悄然落下新一枚筹码。她俏生生扑进韦小宝怀里,毛茸茸的狐尾缠住他手腕,低声笑道:
“主子,你欠我的寿命,先给利息,收一滴血儿来抵账吧!”
韦小宝抹了抹嘴角的血,佯怒道:“本大爷这点破命半吊子,都当押金,你敢嫌弃?”
建宁公主纤手合拢,残音归隐,九尾渐收。她缓步走来,拈住玉佩上的裂痕,琴音缓缓流转,汇聚成一束柔和的光。
玉佩裂璺微微收缩,却终究留了新痕。三人静默一瞬,彼此呼吸交错,命运的重量仿佛又压低了一分。
“咱们这小队,越修越残,越赌命越赖命。”韦小宝摇头晃脑,故作潇洒,“下回干脆把命格全押了,咱仨一起上街讨饭,看天道还有啥法子整咱们!”
建宁公主眼中迷蒙着疲惫,但琴音却如风里碎雪,清脆悠长:“只要你肯赌,我便助你控局。玉佩不碎,曲不终。”
双儿狡黠眨眼,尾巴绕着韦小宝转了半圈:“反正我己欠下半世寿元,主子哪敢甩掉小双儿?”
殿宇在三人交织的轻笑和琴音中微微震颤,碎裂的光斑映照在每个人身上。他们的命格虽残破满身,却在荒诞与温情里,生出逆天改命的一线希望。
封印区外,天道使徒拖着半残的命格棋子,避入阴影。他的一缕瘀紫命格缓缓破碎,漫天棋影凋零如雪,那股属于至高天道的难言恐惧正悄然滋长。
场内,命格阵法彻底紊乱,三界规则的旧纹逐渐沉寂,新的命运沟壑正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。琉璃殿门外,不远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琴音回响,仿佛在呼应这曲不甘、这局未完。
玉佩上最新的裂痕如同夜色中的细线,轻盈却无法愈合。三个人静静凝望着彼此,在支离破碎的命格世界里,于碎光缝隙间怀抱着命运重新洗牌的荒唐勇气。
而琉璃残瓦间,日光终究破开层层迷雾,照在向来的无赖、孤狐、雪裳公主身上,每个人的命格都多了一丝奇诡的生机。棋局未终,人心未休,天地间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静谧等待。
新的赌局,正在无声打磨着,再次将众生推向命运边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