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宁公主跪坐在白玉池畔的青石上,素手微启,纤薄指尖托起一瓣刚凝成形的冰莲。裙摆铺展,暗金纹路在清辉下若浮若现,宛如狐尾悄然游弋。她眉目疏朗,眼神收于指间。风动长发,她却静若止水。
池边草丛,韦小宝半躺于一块石板,嘴里咬着根野草,眼眸却亮得像把贼刀。身形藏在竹影间,一半笑意,一半警惕,仿佛再轻咳出声都会打碎这满池的寂静。
“公主殿下,您琢磨的是冰还是命?”他的嗓音轻佻,像日薄西山时河岸的顽童,打着谜语搅弄风云。
建宁公主睫毛微颤,冰莲旋即升至半空。无声间,池水己结出数枚精巧的冰莹小莲,反重力的玄奥偏转,生生令所有冰花悬浮半尺,不落尘埃。
“命,也是水。”她语音低缓,却有令人生寒的决断,“凝而为冰,不过因天道冷酷。冰若复化,看似自由,只不过是流转的轮回。”
韦小宝拍了拍屁股,悄然起身,自池边猫腰溜出来。袖中银骰滚入指缝,幽幽冷光照见他手心里那不合时宜的雀跃。一步一步,他凑近建宁,满脸讨好,只要眼珠一转,市井混混的架势就暴露得彻底。
“那要是冰里夹了鱼呢?”他咧嘴贼笑,一边说一边用指头碰碰浮空的冰莲瓣,动作像是街头糊弄混混的老把戏,“鱼活着,冰动着,这不就有了破绽?”
建宁公主不语,转眸却己凌厉。玉指微旋,掌心结界无声下压,似要弹走韦小宝。
可她的玄力未曾着身,冰莲中央反而浮现异动,混沌气息自韦小宝掌缘悄然渗透,顷刻间,冰心生出灰白涡旋。池中悬浮的冰莲瞬间颤栗,明明反重力加持,此刻竟被无形吸力拉拢聚合,仿佛一局无形棋局骤然开盘。
建宁公主身躯轻震,气息交错,被混沌裹挟的冰莲急速旋转,不受控制倒映出三分自身妖力。她皱眉,低喝出声:“韦小宝,你动了什么手脚?”
韦小宝赶忙挠头赔笑:“哎呀,殿下莫要见怪,这命格东西可是讲究‘冤有头债有主’,小的不过在一边瞧热闹,怎知池水也认人?”
他话音未落,混沌之力逆乱,冰莲如同棋盘骤变,雪白莲瓣交迭里浮现三界图谱,一条痕迹蛇行,好似命格系统的神经,筋脉纵横。那冰莲幻化的图形反而把仙界、妖族、凡人的隐秘通路勾勒其间。
建宁公主眉宇骤冷,狐尾虚影警觉环身,古琴音从其袖间悄然沁出。她拂弦镇魂,琴音化为涟漪凝定虚空,试图压制混沌痕迹,不让棋局继续扩散。
韦小宝唇角上翘,趁势捧起那枚冰莲,牛皮糖一样黏在人家脚下:“殿下莫恼,小的一心为公主分忧。只是这棋盘啊,好似谁都能下注,但谁能赢得全局,却不是说断就能断的。”
建宁公主横眼瞥他,却被其话音激起一丝兴趣:“莫非你自认能破开天道设下的终局?”
韦小宝嘿嘿讪笑,掌中银骰轻抛,口中胡言:“天道棋高一着,这么些年还不是下出漏洞来了?俗话说,鸡蛋里挑骨头,蛋壳薄才露馅儿。我虽是散口无赖,总觉棋盘之上也是谁狠谁活。”
“你胆敢用混沌力扰我修炼,莫不是存心另有所图?”建宁声音幽幽,暗藏杀意。狐尾在她背后发出低鸣,冷冽玄力腾起一片寒烟。
韦小宝却不慌,反手将冰莲一捏,混沌气流裹着琴音,居然反向渗透入三界图谱,仙界神光剥落,妖族脉络浮现,命格的流动暗藏许多未愈的裂缝。
“三界命格如同庄里的赌本,谁多谁说了算。可那赌本换得勤,底注便搅成狗肉火锅。想来高坐云端的那些仙人,也未必真的能稳坐庄家。”
他趁嘴快又溜缝,把手中银骰点到冰莲心脉。仅一瞬,冰莲化为棋盘,灵光倾泻在虚空投下酷似三界城池的浮影。扬州城池在其间缩放幻化,连御花园池边一草一木都纳入格子之中。
建宁的狐眸收紧,不觉后颈寒毛悄立。“你使混沌之力,引我妖族命格脱壳,是要揭哪门子天机?”
“小的哪敢揭天机!”韦小宝赶忙跪地大呼,可脸上是藏不住的狐狸精似得狡黠,“只是命格如同死人手里的棺材钉,翻来翻去,捏在谁手才真得意。公主若想赢,不如与小的赌一局,赌这天道制下的命格之谬,谁能先踩穿一个窟窿。”
建宁玉齿轻咬薄唇,狐尾无声收敛。她缓步坐回琴案,琴音未断,却隐约多出一缕桀骜。“行,我赌。”
池畔暮色沉沉,竹林间冷风穿行。棋盘光影在二人间流转,每落一次,冰莲便幻化出一道新的命格裂痕,映照着三界命格交通往来。建宁指下琴弦拨动远古封神余波,韦小宝则以市井混混手法不断变换银骰,硬生生给体内混沌之力寻出新出路。
“你所谓自由,不过是命格流转赋予的错觉。”建宁抬眸,纤手一翻,门外一阵风把细雪吹起,倒退旋转。
“那没人理会的狗命,难道不是活得最自在?”韦小宝抖了抖肩头的野草屑,张口就是大道理:“到头来,命格越高,活得越像下围棋。想落子无悔,结果到处全是圈套,不如认栽耍赖,做狗不如做狐精?”
建宁一时失笑,寒气微敛。“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狡猾,天道未免也太无趣了。”
天光月色转淡,竹林摇曳中,冰莲棋盘忽然剧震,一缕意外裂痕自图谱纵深幽幽裂开。三界命格流转引发异动,御花园气场逆转,整个宫殿微微颤抖。
建宁意识到不妙,手中音律化为层层涟漪遮断能量外泄。韦小宝却忽觉手臂异动,一抹玄珠般的灰光自掌心浮现,浑身灵肉被命格气息倒卷,骨节里像塞满了疯跑的蚂蚁。
“好你个小宝!”建宁轻斥一声,生怕冰莲失控引来天罚,袖袍一卷,古琴化作空灵幻影缚住韦小宝左手。
“别啊!公主殿下,咱有话好说!”韦小宝舌头打结,硬憋出腔调混过去。他感到皮肤下有狐狸尾巴虚影乱蹿,浑身上下开始痒得发疯,忍不住挠着脖子:“欸欸欸,肚皮上咋长毛了?不是吧,这玩意儿还能串门用?”
建宁狐耳微竖,眼带讥意:“你既敢赌命格,怎会怕这妖力反噬?若非借混沌之力扰乱冰莲,我命格至今无人窥破。”
韦小宝咧着嘴干笑,左手青筋暴起,索性一屁股跌坐池边。他朝建宁眨眨眼,作势抚摸胸膛:“公主殿下,咱俩这局呐,倒真是‘生死同命,荣辱与共’。不过丑话说在前头,万一命格串错,您给个牌子,我就往狗洞里钻,给您留点薄面!”
建宁忍不住暗中屏气,却迷迷糊糊觉出心头异响。冰莲之下,棋盘碎裂咔咔作响,金纹浮现,竟将她与韦小宝命格之线相连。这一瞬,她脑海飞速掠过从古至今有关命格吞噬与反噬的异闻,竟生出半分迷茫。
“罢了。今若能撑过混沌与天狐命格的对撞,便算你赢。”她语声忽柔,指间抚琴缓缓化开一曲《白狐归梦》,音波如水将两人命格之力暂且平衡下来。
韦小宝得了喘息,从懵懂之中回神。只见池水倒影中自己额间隐隐透出一条玄狐虚影,与心口下那抹灰白混沌交错,宛如两命格分庭抗礼,互为生死。旁边那公主原本素艳端庄的脸色,也在琴韵中映出淡淡雪斑,古琴下的指尖不再温婉,而透出一丝冰寒妖冽。
“世人都愿意做棋手,却忘了棋盘才是天道自己。”韦小宝低声自语,耳听琴音中夹杂诡谲梦呓,心头荒诞一笑,“有朝一日,命格能否不做棋子,于棋盘上趾高气扬?”
气场交汇,空中之冰莲骤然化作一道流光,倒悬在两人之间。棋盘如眩晕的幻象,三界轮廓极速旋转,虚虚实实,天命与自由的界限仿佛正在崩塌。
建宁收起琴弦,面无表情,实际心中潮涌未歇:“你这一身狗皮膏药的混沌命格,竟把天狐旧脉激活,还能隐藏不露。难怪万妖盟对你虎视眈眈。”
韦小宝见机不妙,连忙装傻充楞,拍打膝盖:“公主殿下息怒,咱今儿本就一贼命,哪敢惦记天狐仙体。只是人挪活树挪死,命格能吃几口算几口,您琢磨,这也算与天斗不?”
建宁嘴角浅扬,重又垂髫,袖口滑落的玉牌微光一闪:“小宝,你既摹得三界棋图,可敢与我赌你那命格,还能撑过几天?”
韦小宝眼珠子骨碌一转,把银骰随手抛进冰莲流光,笑嘻嘻道:“这命?大不了明儿我化身一块尸位素餐的砖头,总比栽在泡菜缸里闷死强!殿下今日若肯押宝,今夜我便请您看御花园里最美的冰火莲开。”
池中冰火交错,月色下,棋盘乍现的裂痕消弭。三界浮影渐归寂静,混沌与玄狐之力短暂休战。案上古琴未响,余音却在竹林间悠悠回荡。
建宁垂眸,未再答言,只是轻抚指尖琴痕,顺势理了理裙角,神色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与思量。
而韦小宝却鬼头鬼脑整理衣襟,脸上涌现出一股市井混混的得意。他望着自己掌心隐约残留的玄狐纹理,长吐一口气。
天色更深。远处宫殿微晃,似有新的气机浮动。韦小宝悄然将银骰收入口袋,心头那股天命棋局的荒诞愈发浓烈。
冰莲余影未散,命格棋盘己然烙印于二人命数之中。
而棋局之外,更多的命格线此刻正在悄然收紧,三界之下,新一局的博弈拉开了帷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