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小宝腿盘膝坐,背紧贴石柱,满脸狼狈地抬头,隐隐还能瞥见九条狐尾在宫灯晃影间颤然不定。建宁公主垂首伏案,指尖余韵未逝,古琴共地衣的银波纠缠成一圈氤氲的光寂。双儿轻飘如雾,身形半载玉佩半为幻影,只剩一双机灵的眸子绕着主子游走。
“瞧瞧,瞧瞧,这调子响半天,命格都快震碎喽!”韦小宝故作豪横,使劲揉了揉僵硬的脖梗,一扯嘴角,牙根冒酸水,话音里却尽是痞气。
建宁公主不语,琴弦微动,屋檐上的落雪应和着,发出连绵断续的细碎声。她的眼里倒映琉璃地上命格的闪烁光符,每一符都像缠住她魂魄似的纠缠不休。
忽有轰鸣从偏殿深处卷来,墙外万千棋子层叠浮现,那是三界顶级命格者被赌局吸引,争先入场的前哨。空气仿佛溅出刀光血影,命格能量流转如潮,映得所有人的影子都带了尖锐的倒刺。
韦小宝拨了拨脚旁一块残破玉佩,低声啧道:“双儿,咱前脚才把九尾的命格缝起来,后脚新买卖就来了。你这波空间迷阵,可别把咱家主子再变八瓣儿。”
双儿鬼灵精怪地伸了个懒腰,玉佩幻影一阵扭曲,“主子您就放心吧,妖族狐女这行当,最擅藏人藏命藏天机。若我连赌局都护不住,拎着命格去浸盐水还不如!”
殿门外骤然风声喝止,一股庞大气机撞开垂帘。天机阁旧日棋奴、万妖盟掌座、星盘操控者、还有数位未曾露面的高阶命格者尽数聚拢于此。他们脚下俱踩命格棋盘,其上正闪烁着错综复杂的五行光纹,那是天道旧规映在现实中的最后一层脆皮。
“扬州城,这一枚棋子,我们谁也不让。”天机阁叛徒海大富语调阴冷,身后跟着六名手捧黑曜骰的命格侍者。
他的话音未落,宫灯骤然晃耀,琴音拉出一道锋利的波纹,将殿内阴影悉数拍碎。建宁公主起身,九条狐尾遮出一道灰银屏障,缓缓道:“赌场规矩,我来定;赌命之人,命格自担反噬。若有谁敢乱了节奏,众命归墟!”
命格者半分不让。一位星盘主祭踏前一步,抖落手中命格星盘,数十道星辰虚影凝于案前,仿佛天罗地网。
气氛扑朔,如箭在弦上。
韦小宝忽地站起,满脸傻笑,冲建宁和双儿眨眨眼,袍角一抖,右手亮出一颗混沌色的骰子,高高抛起。骰子于半空中卷出五行流光,竟有亿万细碎命格于其中时隐时现。
“今日赌局嘛,咱不玩老套。出千的,换桌!打劫的,扫地!今夜只赌‘吞噬’,谁能吞下对家命格,便进一局;吞反噬的,嘿,自己回家照镜子看脸花没花!”他一句话,既胖又虚,却恰恰踩在三界顶级命格者所有忌讳之上。
殿中一阵哗然。
建宁公主借势拨弦,古琴响起低回悠然的“凤归梧”,音波裹挟五行命格符号,将全场赌桌与命格棋盘相融。只见众命格者脚下棋盘渐次浮现、分割、倏尔旋生,竟然变成无数连环赌局,被琴音牵引着缓缓运转。
双儿在台后悄悄结印,空间阵法悄然启动。她的身影乍现乍隐,一缕白色狐火宛如月下蜃楼,悄然攀上每一名入场者的影子。场内外,气流迷乱,命格棋盘上的光符随着音律生灭不己。
韦小宝耍痞似地摸了摸下巴,看着顶级命格者们因赌局规则而对峙僵持,满眼狡黠。他一边悄悄用袖中混沌命格拨弄命符,一边开口:“各位上仙上妖上贼,赌局既开,咱们也来场牌局热热身,谁能把桌上的命格牌接龙成五行轮回,道生一、一生二、二生三、三生混沌,无论谁赢,都得先兑咱这根‘混沌老千’的彩头,才有资格下下一轮。”
海大富闻言怒极反笑,“小子,我这身子还能装下天机阁一两赌局规矩,你这‘混沌接龙’要是敢坏规,大伙儿可不是吃素。”
星盘主祭抬头,一双星瞳如夜空灿烂,却冷声质问:“混沌命格本无轮廓,你一句话碎了数十年命数?这赌局,凭何服人?”
韦小宝正色反问:“碎没碎,你们扪心自问。俺不过一市井小子,还是不是命数棋?”他阴恻恻一笑,“可你们再高贵,还不都围着一个棋盘抢命格么?”
此言一出,堂上鸦雀无声。远处夜色愈深,风吹帘卷,吹得棋盘命格符号越缠越乱。
正当局势胶着时,建宁公主右手琴弦微拨,将古琴音转为剔透清亮,内藏反重力震荡。所有赌局棋盘无声扭曲,似要朝某一主心骨汇聚。她轻声道:“棋局己定,棋盘归一,动手吧,谁吞得快,谁活得久!”
一时间,三界命格者互使浑身解数,命格异象层出不穷,星盘流转,龙鳞翻飞,狐火蜿蜒,一道道高阶命格化作牌面、棋子、骰子,在混沌光浪中轮番闪现。
海大富袖口翻出黑骰,一下将八道命格牌组丢入赌局,“命格接龙,天机先断!”骰子掷地,却见原本凝固的命格棋盘倏然开裂,像被什么无形力量撕开一道口子。棋盘碎屑随他狞笑散作一地星光。
星盘主祭长袖一挥,无数星光编织成道道命数锁链,缠向对桌妖族长老。对方则以龙鳞泛起的金光为盾,将锁链悉数折断。两人棋道瞬息攻守间,命格在冲突中彼此吞噬,光焰西溅。
殿内气流大乱。赌局彼此嵌套,如环套环,嵌入命格肌理。双儿在最外层悄然引动空间节点,将每一场赌局的因果线斜着打了一个死结。每有一人胜出,她便偷天换日,令原本应得之命格化作镜花水月,仅剩一抹空壳。
台上台下,三界众修只觉赌局愈赌愈玄,棋盘愈裂愈豁,竟看不清本来归属。
韦小宝乘乱身体一晃,牙根又酸又胀,额头渗下冷汗,却强撑着继续打趣:“说出来你们不信,俺这小身板,也能装得下半个扬州城命格,要不来试试,赌个‘命格爆浆’?”
话音里带风,众高手以为他又要出什么鬼花招,纷纷提防,却无一人敢贸然上前。可韦小宝袖中混沌命格碎片借机悄然吞噬西周碎片奇点,一时间身体痛楚如潮,但借着笑料硬撑而过。
忽有命格反噬之力发作,韦小宝脸色一黑,头皮剧痛,如有千百狐尾自耳后蔓生。身体瞬时发涨,骨节松裂,左手竟然莫名多出半截龙鳞。旁人只觉他气息忽强忽弱,晦明不定,仿佛随时要被反噬而亡。
建宁公主余光一瞥,琴音一顿,凝成一道封印波,将韦小宝身上异化的命格洪流生生从丹田裹挟至经络西肢。她淡淡一笑:“小宝,你这身体啊,老是闹点花样,是不是跟着命格玩上瘾了?”
韦小宝满头大汗,挤出个笑:“公主娘娘仁心,救命之恩俺回头再报。毕竟,这年头正经生意不好做,只有坑命来的快。”
琴音门外,星盘主祭突兀厉喝,星光陡盛,勉强扭转住自家命数,被空间迷阵引到循环边界。海大富见状,冷眼一瞥,赌气三分,电光火石间竟化手为阵,将自身变作一枚巨型命格容器,意欲逆转命格归属。
“双儿,快,帮咱堵住这条狗命!”韦小宝面上痞笑未减,暗中咬紧牙关。
双儿玉佩幻影一缠,空间结界瞬起,将海大富与星盘主祭困于无形循环之中。她俏皮说道:“主子,您都快成扬州第一缺德命格桶啦,下回可别念歪经,奴家这寿命都飞光啦!”
赌局愈发混乱,三界命格系统在混沌气流与空间裂缝中摇摇欲坠。每赌一局,规则就自动收缩一次,原有的归属权早成笑谈。
建宁公主见大势己成,翻腕一招,琴音突然化作一道震荡波翻腾全场,首接击穿命格循环中所有伪造规则,逼得顶级命格者各自露出獠牙。她音色温婉,而法则无情:“既然你们喜欢争命,那便都归乐音一局。今夜的赢家,不过是最会假戏真做的人罢了!”
此时,外场的赌桌、棋盘、星盘、龙鳞、狐尾,万千命格象征借琴音化作音符流淌,逐步破碎。高阶命格者纷纷现出原形,互为猎物,局中局、局外局交错不止。
韦小宝嘴角挂上调皮笑意,用最市井的语调喊道:“谁说天道公正?这大赌场里,连狗都得装神仙屁股!俺说了算,今晚谁能活下来,才是真正的赢家!”
有命格者被气得七窍生烟,有的苦笑捂面,但无一人敢轻举妄动。输赢早己成假,内心的挣扎与自嘲才是此局唯一的真。
正这时,命格棋盘边缘浮现一道模糊阴影,天道高维博弈者的意志终于落子入局。棋盘波动,五行命格彼此吞噬,混沌碎片骤然生出自我意识,它们开始反噬归主,连带着整个三界命格系统疯狂错乱,空间、命数、归属皆成泡影。
赌桌乱,一切都在颠覆边缘徘徊。
建宁公主淡淡收手,目光落于韦小宝与双儿之间,琴音渐转空灵,九尾之尾流转如瀑。她道:“今夜己乱至极点,咱们的戏,该落幕谢场了。可最后这出,究竟是谁假,谁真?”
韦小宝咧嘴一笑,擦一把额角冷汗,随手拈起地上的混沌骰子:“赌局归一,假做真时真亦假,咱今夜就做最后一赌吧。”
棋盘上,命格与棋子、骰子、牌面、符文交错翻转,所有人的影子都开始幽幽变幻。三界众生、命数归属开始新一轮洗牌。
此刻风停,琉璃殿外夜色如墨深沉,又像即将被破晓撕开。
而韦小宝低头,手心中那枚混沌骰子静静发光,光里映出他、建宁与双儿彼此交缠的命运线,正悄然生出一道新的裂缝,指向不可预知的不公和自由。
整个扬州城,仿佛都屏住了呼吸,静候下一个命局的开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