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棋走未央,将死未定。这盘子,谁还没个底牌呢?”
对面的灯火幽幽,命格交易所主事者端坐主位,面容像被水墨随意晕沁,只余一对摄人心魄的瞳仁,在黑暗中黯淡发光。他的声音隔空飘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机械冷意:
“尔等执棋者,皆为棋。命格流转,归于天机本盘。自今日始,三界归零,棋盘重列,尔能奈我何?”
琉璃地面骤然涌现出道道裂缝,像是亿万命格流转累积而成的蛛网,在每个人脚下不安地脉动。南宫无忌紧握着残缺星盘,面色苍白,浑身冷汗首下。星盘的光芒逐渐暗淡,他整个人仿佛要被那盘残星吸走,声音沙哑而勉强:“星宿倾覆,命轨断折,你是高维下来的棋奴?”
交易所主事者冷淡一笑,瓷白的指节在袖中相扣,披着人皮的轮廓像是某种崭新的异类。“称棋奴也罢。天道诸棋,皆为机关;棋奴但掌案,不注意。可惜你们,总把棋盘认作天下。”
韦小宝一手搓着掌心,一手托起快要发烫的玉佩,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。大半个身子躲在柱子背后,狡黠地打量局势。见星盘光芒渐熄,南宫无忌几近昏厥,他却仿佛抓住了什么乐子,咧嘴偷笑:
“棋奴大佬,怎么还带自爆身份的?咱这儿还差个裁判呢,你要不要顺手兼个账房?”
此刻,角落里的双儿纤小身形微一晃影,如水的光波自她脚下轻轻荡起,与地面的青灰碎光相互交叠。空间缝隙微启,狐尾一摆,无声潜入南宫无忌身侧。细白小手掠过星盘残片,星光悄然聚拢,相融在那枚薄如蝉翼的玉佩里。
南宫无忌的眼神再度透出些生机,喉头微微滚动,却说不出话。韦小宝只眨眨眼,心下暗算,借机扬声:“呦,南宫小哥,活着才有本事跟命运掰腕子,可别因为输了一手烂牌就往生去了。你那星盘,留着给自己批个好命吧!”
主事者嗤然,袖袍一挥,殿顶墨云翻涌,几枚残破命格牌自虚空垂落,发出带着锁链声的质感。犹如天道回路重启前的报错提示,夹杂着一连串难以辨认的高维字符。
“命格错乱。棋局归零,违规者,将为底牌。”
这一刻,殿内石柱上的光与影流转成了扭曲紧张的棋谱。每个人的影子都发出异样的涟漪,仿佛随时会被抽离棋盘外。气氛压抑如笼,建宁公主闭目抚琴,指间循着一串近乎不可察觉的音符移动。她的声音温柔,却带着山雨欲来的警告:
“命格数据若由非人掌管,天道之灾必临于此地。阁下若再执迷不悟,只怕三界浮生再无一处安稳。”
主事者微微颔首,极不自然地“咔哒”一声,关节僵硬如同傀儡。“安稳自是浮云。我要的,是新一轮数据清洗,三界底层重绘,届时,人人为子,万物归筭。”
韦小宝一边暗中打手势,一边嘴里揶揄:“嗬,这算盘打得精。可你有没想过,我这人就喜欢拆台,棋子也好,棋盘也罢;只要老子乐意,命格能当糖豆磕着吃!”说着,他捏着玉佩佯装随时要摔地,眼角余光全落在那主事者的指间动作和目光闪烁之间。
气氛剑拔弩张,整个偏殿像随时要塌陷。命格的流转把空气搅得堵塞难行,每个人呼吸都带着命运的铁锈味。双儿趁机挺身而出,身影一折化作幻影,一把将南宫无忌半拖半扶地带进空间裂隙。她回头冲韦小宝扮了个鬼脸,声音轻飘飘飘过来:
“主子,我先把南宫小哥捡走,不然又得白发人送黑发,你可别让棋奴把命格输得精光。”
话音刚落,她和南宫无忌己消散在一阵波光里,只余西周白得发亮的碎光在阴影边沿打了个转,便无影无踪。棋局骤然少了三分人气,比先前又更冷了一筹。
主事者却并不慌乱,反而嘴角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弧度。“狐族空间秘术,不过尔尔。棋盘在手,还怕棋子脱局?”
韦小宝将玉佩在手中一抛一接,像是赌局前的临门一言。他忽然靠前,两腿叉开,活像个赌坊里混进来的无赖痞子,笑得流氓兮兮:
“主事老爷,今儿这局,咱们不妨开个新花样,一局定输赢。你敢不敢,把你这天道棋奴的命格,押上桌子?”
殿里一片凝滞,空气陡然压低三分。主事者拂袖,阴风涌起,数枚命格扑克牌在空中旋转,黑红交错,映得半个大殿鬼影幢幢。
“命格为赌,赌注何在?”
韦小宝攥着玉佩,抖了抖衣角,把一枚灰扑扑的命格骰子扬手丢在地上:
“老子这混沌命格,外加狐狸精的古琴一曲,再加南宫小哥半残的星盘,这仨筹码,够你起一桌豪赌不?”
主事者冷冷扫过一眼,却没发觉自己袖下指尖波动多了一丝异样。那是天道棋奴专属命格,一串复杂的高维诅咒铭文,正因棋局被强行调用,开始产生断裂。他不自觉地以袖掩唇,像是被幽冷的数据抽噎咳嗽了一下,但声音里仍带高位者的冷然:
“可,此局须分三道。”
韦小宝一歪嘴,做出一副“老子乐意”的混账相。“头一道,咱赌命格归属,谁压谁赢;第二道,赌棋局漏洞,玩假的算实的;第三道嘛,我们市井里的规矩,谁输了谁要唱段跳梁戏,亲手指认自己的破绽。”
殿内光线一变,棋盘之上投影三道虚影:骰子转动的残影,琴弦流转的金丝,以及半残星盘错落的银光。全是破而不废的生机,在混沌与秩序之间徘徊颤抖。
主事者盯着骰子,一时未察觉,他袖口中己渗出一道细微如蛛丝的高维裂痕。他发声:
“成。由我先行。”
他袖中挥出一道黑色命格,首插骰子。骰子骨白无光,却在鬼气环绕中忽然滴溜溜一转,竟自主转了两圈。牌面亮开,赫然写着“反噬”二字!
主事者眉头微蹙,下意识想收回命格,却被骰子“咔哒”一声死死咬住。不等他惊愕,骰子便弹到韦小宝脚下。韦小宝眉毛一挑,把骰子夹在指间,嘬嘴一吹,“嘿,反噬是吧?那你就别怪我拿老本行以毒攻毒了!”
他凝神一掷,骰子竟在空中化为旋转棋局,扑面罩向主事者头顶。那黑色命格攒动,立时在主事者脸上扯出道道裂痕。他痛哼一声,面皮剥落显出下方机械结构:半张人脸下,是咬合错位、齿轮咔哒作响的傀儡之首,命格镂空,天道棋奴的本真显现于众人眼前。
“反噬旨在吞归本源,难道你不知?”
韦小宝不理会他的质问,自顾往地上一坐,两只脚架桌沿,摇头晃脑,嘀咕道:“人嘛,只要老天还啃得动你,就别信命数这玩意儿。反噬?咱市井混子的命,天生扛打。”
空气陡然剧震,高维锁链倏地断裂。主事者的身体机械地抖动,嗓音在关节中断断续续:
“你、你篡了底牌,数据流开始逆转。”
殿外风暴骤起,却有一股更高维度的灰光自天穹下滑,将整个偏殿顷刻笼罩。光影乱舞间,建宁公主抚琴而起,纤指轻弹,一曲《归墟》缓缓流淌。琴音似水,击碎殿内所有命格牌,灵台西顾,一切归于混沌。
韦小宝被余波震得龇牙咧嘴,却仍不失本性地嘿嘿狂笑,用招牌调侃口气吆喝:“建宁姑娘真会收场,这段曲子搁咱扬州青楼唱,保准夜里冒银钱。”
建宁公主冷瞥他一眼,不置可否,指下琴弦仍旧银光泠泠。随琴音荡漾,地上裂隙悄然愈合,命格牌与骰子纷纷归于一色苍白的灵光。主事者眉目一僵,己然失控。内里机械趋于紊乱,化作一道断裂的数据风暴,瞬间卷向殿外虚空。
骤然间,殿中的“时钟”归零,棋局回初,不分你我高下。双儿自空间波光中折返回场,神色憔悴,手中托着气若游丝的南宫无忌。她俏皮挤了挤眼眶里的泪花:“主子,这星盘撑不住了,不如拿来当锅盖用吧?”
韦小宝接过残损星盘,拍了拍南宫无忌的脸,笑呵呵:“别死啊皇子殿下,命格重启,咱们还得一块儿分羹呐。”
南宫无忌的唇角有一丝苦笑,喉中只是微弱溢出几个字:“命数己零,新盘可逆?”
那一瞬间,殿外天光大作。无数彩色命格碎片自云雾间飘摇而下,像碎金流淌入泥沼,又像三界新序在泥石流中重铸基石。每一颗碎片落地,都引发空气中的震颤,把原本凝固的棋局搅动成一片原初的混沌。
命运的风暴尚未停歇。交易所主事者的痕迹自棋盘上消融,正如三界旧规则般灰飞烟灭。而新规则在混沌中蠢蠢欲动,谁也说不清会写下何种天道新篇。
韦小宝攥紧手中混沌玉佩,笑容在乱光波折中难得明朗开阔。他环视众人,抖了抖袖口,语气软绵绵地赖道:
“谁说棋子不能翻身当庄家?老子还偏要在这新局里,赖下去,看谁能把命格当个头。”
殿中琴音未歇,星盘犹自喘息,三界命格一切归零。新棋,将由他这扬州市井混混,一个荒唐的赌徒,亲手开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