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殿外，夜色冷得像一层冰壳，贴在每个人的面上，连呼吸都凝结成雾。玉石地上残存的银辉，像是在无言地推敲着棋盘边沿，黑白子错落，一如三界命格割裂后的混乱。
韦小宝靠在瑟瑟玉石柱下，手心那块残破的玉佩微微发烫。双儿方才消耗寿元，空间力道还没平复，化作幽影浅倚窗棂。建宁公主在两人之间，抚着琴弦，指间溢出淡金的涟漪。三人静默，屋内气氛像棋局对峙，杀机化为呼吸间的冷意。
风透进来，捻过尚有体温的玉佩，卷起几粒灰尘。韦小宝眼角余光，扫到棋盘旁的一本旧谱。上面覆了薄灰，两子交错，局面陷入死棋，却也仿佛暗示，这盘棋早就超越了人间输赢的格局。
建宁公主琴声未断，突然问道：“你们，可曾想过命格之棋如何落起？”
她声音柔中带刚，仿佛隔着千年烟尘。指下流转的琴音不再是安抚，而多了几分逼人的试探。
双儿并未立即回答，狐尾在光影里轻晃，像是迟疑，又像在盘算着什么。片刻，她忽地一笑，声音仿佛从千年远的墓穴里钻出：“命格棋局，谁能说得清？主子若真有心，倒不如让妾身唠上一段狐族的老话，当做消乏。”
韦小宝拍了拍玉佩，嬉皮笑脸地接了话：“狐族的老话，能当饭吃不？最好能把这棋盘塞点馅儿进去，哥几个饿得肚皮贴后心呢。”
建宁公主嘴角浮起一抹冷笑，轻弹琴弦：“棋盘有馅，不过是命与命填进去，从仙界时起便如此。狐族流言，倒也有几分味道。说来听听吧。”
双儿终于正色，眼神里闪现一抹异样的幽蓝光芒，像是古时代狐影穿梭在裂隙之间。她轻轻摊开手掌，掌心浮现一枚虚虚实实的玉棋子，纤细指尖拈起时，周遭时空都似乎有些恍惚。
“狐族千年前便知，三界命格，原是一盘‘天道母仪’阵法下的子。那棋局不是木石之戏，是以无数命生命死为棋子。每走一步，便有万千凡灵起落沉浮。起初，只有上古龙族与天道造物敢于入局；天道恐其乱阵，于是将杂血者驱为妖裔，狐影即先祖斑斓的破绽。命格之骰，每摇一次，棋盘便裂一缝。”
琴音忽转，建宁公主的气息冷寂，一袭华裳如九尾盘旋，融于琴声与月影之中。韦小宝悄悄挪动棋盘，将一枚残子丢在中宫，大剌剌道：“得亏祖宗没有闲情摆棋，否则还不知要让多少人头落地。”
双儿摆弄那枚棋子，忽尔湛然一笑：“可惜天道算尽万物，却唯独棋局本身有个窟窿。每隔数百年，总有落子逆转死局。狐族千年前为棋，千年后为子。主子你不是想变天吗？狐迹所指，未尝不是一条路。”
韦小宝指尖的命格骰子悄无声息地转了一圈，灰蓝色的气流从掌心渗出，隐约映照出三界碎片般的投影。他耸耸肩，将玩世不恭伪装融进现实的每一寸缝隙。
“本小爷认祖归宗易，拆台才难。棋局既有窟窿，可否钻？要不给哥哥指条明路？”
双儿眨眨眼，轻声道：“棋盘之下有旧路，唯有混沌气息可通。狐族先祖，皆能于棋面留影，换取逆命之机。可主子你这身混沌命格，说不定能让棋局穿个洞，把天道的底裤拽下来晒晒。”
建宁公主停住琴声，目光若有所思，忽然低声道：“混沌命格未必就是钥匙。棋局若破，三界齐崩。我们都在赌，只是底牌未翻。”
房中落针可闻，韦小宝随意拍了拍掌，像是拍掉指缝里的命格尘埃，实际却在暗中酝酿，将双儿话语里的残影捕进记忆深处。
“那就来一局怎样？”他哈哈一笑，拨开棋盘上混乱的子，取一枚旧玉为子，反手踱步而坐，“咱们龙虎斗，狐影落子，天道做裁判。无规矩不成方圆，有破绽才有戏。”
双儿眉梢挑起，狐影入局，光影缭绕形成一层流动的棋盘虚影，棋子仿佛化作流转的命格丝带，在半空纠缠。她身影渐淡，像是随时会消失，又仿佛连着棋局本身。
“主子想破规矩？我就陪主子玩一番狐王吊命的老局！”她话音刚落，虚空里骤然浮现出千百只狐影棋子，纵横交错，仿佛整个三界各族都在棋盘上颤抖。
建宁公主静静观望，她并未落子，却在指下轻弹琴弦，每一道声波都在棋局浮影边缘激荡，隐约干扰对弈节奏。
“棋局既开，天道必有觉。”她语调低缓，目光淡然而深邃，“可你若真能破此阵，扬州怕是坐不稳。你我皆为子，你偏要做那执棋人，非得把棋子下到高维去？”
一时间风声潜入棋局，珠帘抖落细光。韦小宝嘴角咧得更宽，似笑非笑地栽一颗棋生死子在天元。
“棋盘就得翻出个新花样，要的就是天道咬牙切齿，又下不得手。”他半开玩笑半认真，心中早绷起弦，三界命格没落到凡尘之前，哪里容得小人物玩弄天命？
这场赌棋，不止于棋。
棋盘虚影游走间，韦小宝忽觉背上一阵麻痒，冷汗从发根里渗出。命格骰子温度骤升，眼前浮现出一道道纤细裂纹，竟与玉佩残痕遥相呼应。
他强忍异动，将手中棋子缓缓递向双儿，却故意逗趣：“双儿，你那狐王心眼多，莫不是心疼我的寿数快耗光了吧？要不你化身玉佩，让小爷多活几天如何？”
双儿原本调笑神色猛地一敛，眸光似水，转瞬即逝地溢出不舍：“主子要是死了，我可怎么混？”她化作半虚半实的玉佩，挂于韦小宝身侧。虚影里，一圈圈命格纹路飞速消逝，时间仿佛紧了三分。
而棋盘上局势悄然生变。建宁公主玉指轻点，中盘裂石处附着琴波，生生将韦小宝的死子救出一线生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