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台之下，建宁公主眉心渗出一丝血色，额间狐纹悄无声息地蔓延：“韦小宝快退开，这命格要夺舍我了！”
她的声音裂为两道，似有飞狐暮啸，又像夜阑琴断。周身流溢的反重力如实如幻，地毯浮起、柱基斜歪，连琉璃灯缀都悬在半空，似要倒悬天下。
韦小宝一手拎着残破的玉佩，袖中攥着那粒命格骰子，边退边咧嘴：“公主殿下，这阵仗弄得大，等宫里找你补地基的钱，可别算我账。”语气油滑，却带着一丝极不自然的镇静，他额角的汗珠，滴落在地板，咝咝作响，被浮空的尘埃连带着卷起。
建宁公主的双眸逐渐被银灰淹没，仅存的理智挣扎在边缘。她死死按住胸前玉琴，喉间发出极低的狐吟。
“主子！”阴影里一道娇影掠出，双儿之玉佩自袖底裂开，青狐幻身虚实间跳脱，如水纹散开绕到建宁身侧。她伸手欲拉韦小宝，却一眼看出韦小宝掌心的混沌光团己然激活。
“再晚半刻，主子的魂就被命格抽空了！”她低声怒斥，黑白双眸中满是决绝，“小宝哥，快，开眼！”
韦小宝吸了口气，混沌之眼在刹那睁开。左目浮现无数数不清的命格脉络，像一副扯碎的扑克牌，五色交错。凡人的生死印记、仙妖的咒痕、天道留痕，相互博弈，现在全汇成一道洪流冲向建宁眉心。
他并没有首接去碰建宁，只侧身半跪，把右手覆在琴台上，嘴里念叨着：“硬碰天道，是当街劫道。可是命格跟赌钱不一样，它总要留条后路。”
空中的气流骤然一滞，宫顶金龙似怒视人间。
韦小宝猛然一拨手中骰子，骰面亮起“混”字，虚空骤变！一道混沌浪潮自殿中喷涌，将命格碎片连环分解。“双儿，借你的命格引线，使点巧劲儿！”他压低声音，话音像暗巷的窃语。
“要你的命给你。”双儿咬牙，裸足踏地，半分不躲。狐尾一挥，空间轻微扭曲。一缕狐影牵引混沌之流精准切入建宁丹田，命格洪涌硬生生被折成两道，生生止住反噬的最后发作。
建宁的手无力垂下，指尖的狐纹尚在蔓延，却不再狰狞。她缓缓睁眼，微光下眼眸阴晴难辨：“你们为何还不走？这里低到快崩了。”
“走？这大风大浪里，主子不许咱跑，我就是化成纸钱，也得黏在你身上烧一遭！”双儿戏谑地瞪了韦小宝一眼，又故作轻松，却挡不住眼底焦虑。
韦小宝故作潇洒地挑眉：“宫里乱流再怎么翻，也得咱俩的小算盘敲响了才叫得响。且看我的混沌之眼。”
他没有说完，殿顶忽然裂开一道口子，风卷起瓦楞飞落，空中慢慢地落下紫色涟漪，像琉璃海浪又似帝王珠帘。建宁公主的身体一晃，九尾命格幻化，背后拖出一道道狐影虚尾，狐吟随风起伏，天地似乎被反重力彻底失控拉扯：“琴声压不住了。”
韦小宝一咬牙，把混沌之眼的余光首射入反重力乱流中心，勾勒出一个“假命”之环。声音压得极低：“赌命，谁说只能往前押？”
双儿手指虚捻，青狐光丝自地砖跃起。她闭上眼，嘴角勾起吊儿郎当的笑：“主子，快试试旧调重弹。”
就在此刻，建宁公主胸前玉琴“铮”地一响，琴弦自破，琴煞倒流。她指尖垂下，双手轻拢虚空，十指翻飞如舞，竟在无弦之琴上拨出天地律动，将命格洪流硬生生掀开一道口子，乱流之海瞬间倒退。
这乐声竟带着宿命的悲悯与傲然，宏阔中有温柔，苍凉里藏狡黠。
虚空骤然静止。
混沌命格在建宁身周炸开，九尾狐影化九条幽光，与反重力乱流缠绕搏杀。每一缕狐影破裂，宫殿便随之一震，浮木悬瓦悬浮于半空，所有物理法则像顽童手中的沙包，全然不守规矩。
韦小宝眼中混沌之环浮现，一念之间，五行命格化为纸牌扑面而来。他低喝一声，纸牌纷飞嵌入那崩坏的命格乱流，宛如真实的生死博弈桌。韦小宝反手抽中一张“幻”字牌，贴在自己额头上，瞬间血管跳动，疼得汗如雨下，却硬撑着道：“建宁，看你如何翻盘！”
九尾命格缓缓回收，狐影于虚空幻化。建宁公主呼吸急促，身体几乎透明，却强撑着笑道：“你这花招，连赌坊的瘸脚蟊贼都骗不过。”
但那一缕琴音刚落，天地忽转。
方才还在殿中纠缠的反重力气流，被琴音和混沌命格双重斩断，宫墙砖石纷纷落地，“啪嗒啪嗒”敲在地上，殿宇颤了三颤，终究还是撑住没塌。
韦小宝猛喘几口气，坐在地上大剌剌地笑：“看见没？命里带煞的人，也能用破琴收场。天道刚想显摆黑幕，咱就顺手一撂，朝它扔扫帚。”
双儿倚着门槛，疲惫中露出一抹狡黠：“小宝哥，你这命格牌快摸没了，下次敢赌命，怕是得拿头来换。”
韦小宝话锋一转，蹲起身，严肃端详手中发烫的命格骰子：“头？那得等主子把九尾真的拆下来做狐裘。”
气氛凝滞一瞬，三人间的沉默仿佛比外头冷风还要结实。
建宁公主默默看着碎裂的琴和掌心还是在隐隐跳动的狐纹，她闭上眼，轻叹：“这天，疯起来比你还难缠。”
窗外银月下，扬州宫内外的气流渐收，命格能量如潮水般褪去。偏殿西角依稀可见变形的玉石和未完全落地的浮物，仿佛方才那场天崩地裂不过是一场宫中小型宴饮的余兴节目。
但每个人都知道，这并不是终结。
建宁身上的九尾命格不仅没有沉溺，反而因劫后余生，焕发出一种令人目眩的锋芒。她苍白侧颜下的唇角露出极轻快的弧：“韦小宝，你能把我的命格牌翻活，真有意思。”
韦小宝指背渗血，嘴角却咧开老狐狸似的坏笑：“公主殿下，命格如牌，天道只会出老千。咱就看谁能打出王炸。”
双儿化作玉佩跌入韦小宝胸前衣襟，声音随夜色飘来：“赌注越来越大，惊喜也得来点新鲜的。”
忽然，一阵低微悸动从地底传来，像无数小兽奔逃，偏殿地砖浮现出一道幽幽蓝光。三人下意识收敛气息，“天机阁的补丁线。”双儿的声音比风还轻，“命格系统又起新变了。”
韦小宝收起狐形玉佩，眸色深了几分。
他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，而是慢慢把破碎命格骰子兜在袖口，视线穿过宫门，看向那漆黑未明远处。
大劫方过，天意未歇。
谁也不知，半空中未曾散尽的命格碎片，正悄然编织着下一个赌约的开场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