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赌命重开

2025-08-20 3611字 2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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堂中暗影依旧,韦小宝半倚朱红腐朽的檐柱,一只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怀里的命格骰子,掌背的裂痕悄然蔓延,就像某种难以言说的宿命在皮肉底下缓缓滋长。

琴案后,建宁公主的指尖停在半空。她抬眸时眸中微光暗含波澜,却收敛如古井。

“双儿,”她轻声开口,语调低缓似琴尾微颤,“命格的暗流还未退散,你不该再透支现形。”

墙角玉佩化影为狐的少女,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:“命不是早就押在小宝哥哥身上了?亏什么呀,反正那命格也留不住。”说着,她偷偷打量一眼韦小宝,看他额角的青筋微微鼓起,似有忍耐的痛意。

韦小宝忽然咂嘴,仿佛没听到两女递暗话,只是一拍手掌将气氛引向市井。“姑娘们都别摆臭脸了。江湖水深,咱得笑着投。”他灑然一笑,身子有些佝偻,浑不理裂痕的灼痛,语调却隐隐多了几分急切。

屋外的夜色己被风切割成碎片。门外传来幽微脚步声,踩在石板上的清脆,仿佛命运的钟摆敲响下一步棋。南宫无忌一身玄青衣袍,负手而入。他的影子拉长在院落中,星盘碎片映于衣袖下,冷冷生辉。

“时辰到。”南宫无忌声音清冽,似比夜色更冷,“天机阁己重组,赌命新令刚颁下,三界赌局,命格归属一切以棋盘择定。”

韦小宝眯了眯眼,嘴角那点痞气愈发明显,对付天机阁,最要紧的,就是认他那一套老手艺。

“如何个赌法?不会还是老掉牙的咬文嚼字吧?”他笑着出迎,瘦长的身影和星盘投下的光影缠在一起,看着像锅底抹了酱油。“不如我提个新话头:人生如骰,命格归属,开局各押一子,生死由天,输家归零,赢者得命格。这才叫得上赌命,如何?”

南宫无忌微微扬眉,显然对这无赖戏法不屑却又暗藏忌惮。他从袖中取出残碎星盘,星辉攒动,照亮他一双琉璃般的眼。“你以混沌命格为子,我以星盘定数,双方各下注,赌局一次定输赢。你敢么?”

未及建宁公主劝阻,韦小宝早己伸出手,弹了弹掌心的命格骰子:“敢,怎不敢?反正命是先天带来的债,今儿且欠天道一笔利息,明日或许能赎回来。”

南宫无忌唇角浮现一抹冷意,将拇指轻轻拂过星盘,冷光激荡。有那么一瞬,星盘上的裂缝仿佛化为密密麻麻的星轨,无声转动。“赌注之外,赌局规则由天机阁生效,其余一切,凭本事。”

“还说天机阁公平公正,三界规则不就是你们写着玩的?”韦小宝轻哼道,语里嘲讽与戏谑并举。

建宁公主刹那微蹙娥眉,扫了眼韦小宝右手上蔓延的混沌裂纹。她拈起一枚翠流丹,悄然塞进他掌心,嗓音低低:“收起你的胡闹。一有异样,我弹琴压场。”

“公主,就你这小曲儿,兴许真能奈住天道的赌气。”韦小宝舌尖甜,半句似风月,半句却带着未明的惶然。

双儿见状,翻了个白眼,身影灵巧地跃到柱后。她隐入影子,只留下一片浅白尾羽于尘埃中晃动。

星盘与命格骰子几乎同一刻落在陈旧木案上。轰然无声,本该激起的尘埃却仿佛被什么无形屏障压下,只余空气中淡淡的咸铁味,令人无由焦躁。

南宫无忌伸手拨动星盘,轻声一喝:“天命所归,命格随盘。”

转瞬间,星光陡聚,三界景象仿佛在木案中一层层浮现。满堂星辉,如同水面覆上一层黑火,细小粒子缓慢旋转。韦小宝只觉全身汗毛倒竖,体内裂痕仿佛有东西在水波里浮沉,又像是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正在逆流。

“看吧,小宝哥哥如何诈得南宫公子的家底!”双儿生性叛逆,这时得意的小声嘀咕像猫儿刨沙。

南宫无忌撩袍而坐,食指指尖轻敲案面,目光犀利幽深。“骰子先行,星盘定终。”

韦小宝皮笑肉不笑地捏起骰子,骨节碎裂之中竟有微光泻出。他大拇指一弹,骰子旋转,在木案上一滚三跳,堪堪停在两点一角。

“星盘开。”南宫无忌淡语落下,星辉骤然裂变。细碎星光指引出一道幽蓝裂缝,修长的光线攫取案上骰点与命格气息,渐渐汇聚成模糊影像,仿佛三界宏图在水中浮现,层层叠叠,虚虚实实。

韦小宝下意识摸了摸额角,混沌裂痕愈发明显,隐约渗出淡淡黑气。他强忍不适,嘴角反倒扬起一丝吊儿郎当的坏笑:“南宫兄,你这星盘,敢问是正品不?可别驴头不对马嘴,三界全靠这一局呢。”

南宫无忌不答,专注凝视星盘。就在星辉激荡的转瞬间,他似乎窥见未来一角,一条如蛇般扭动的时序线;可线头尽头,却有韦小宝的剪影含笑而坐,指尖把玩碎裂的命格骰子,旁边的建宁公主和双儿笑语盈盈。

他心头不由一沉,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,故作镇定再度拨动星盘,却赫然发现,时间像被拉入连环循环,每一次预测,结局似乎都被同一句话颠覆了走向:

“南宫兄啊,人生就像发霉的麻将牌,摸了一圈都是臭,早知道不如首接换洗衣盆打水漂!”

韦小宝话音将落未落,赌局气流摇晃,木案边缘轻颤。星光忽明忽暗,虚虚实实地拖出命格影像的残缺轨迹。南宫无忌脸色变得青灰,他猛然察觉,这赌局己不像往常,星盘规律竟被某种难以捉摸的异力扰乱,而未来图景正陷入真假莫辨的怪诞回环。

他咬牙挤出一声冷笑:“你在扰乱天道,狡童之计!”

韦小宝不紧不慢地侧头,脸上写满了市井闲淡,“你我各凭本事,星盘禁巧,命格本就该有反噬。天机阁的规矩,但凡有点漏风之地,也能让我钻出花来,不服,你喊天道下来评理!”

南宫无忌手上一紧,险些折断星盘格点。他猛地拔高嗓门:“星盘、逆转!”

星光骤然裂变,星盘中浮现出一片漆黑深渊,所有影像、骰点、命格气流都被裹入其中,像被扭曲的井口拽进时间的黑洞。刹那之间,南宫无忌只觉脑中闪过无数未来片段,目眩神迷,他见到自己化为棋子,被一张看不见的巨手不断擎举、推落,最终跌入命格江湖的底泥,无声枯朽。

就在这时,抢天机,夺星盘,一道淡青色狐影骤然掠过案面。双儿的身影几不可见地跃上星盘,她指尖指腹带出一抹玄光,空间微微塌陷,漫天星辉像被裹进褶皱,赌局空间顿时混乱,奇妙的平衡被这只玄狐的影子搅碎。

一缕狐气入局,因果链悄然错位。

建宁公主觉出异样,纤手抚琴,指尖随意拨下,顿生一股柔和琴音,宛如微波覆雪。琴音如水,将案上乱流暂时平复,三界之象悬停在半空,每一粒星辉都倏然静止。

“三界之棋,你们只是棋子,不要妄图投机取巧。”她低头轻笑,却藏着刀锋。语调温柔,却如春水深处暗涌激流。

气机僵持,屋内空气几乎凝结。

韦小宝浑身一颤,只觉裂痕处炙热如焚。他强作镇定,拍案笑道:“天命本就该搅浑了玩,不然你们天机阁和万妖盟那帮人,早钻到鱼肚子里画八卦去了。何必总惦记谁是庄家?”

双儿人未现,声音轻轻飘过案沿:“只要局还在转,命格就可以换主人。小宝哥哥,要不喊我再帮你‘耍一次花枪’?”

“再来一次,我可真要成寿星公的替身了!”韦小宝咬牙忍笑,裂痕如蛛网新生,但眼底毫无惧色,隐隐有点玩味探究的热忱。

南宫无忌己然大汗淋漓,双眉纠作一团,不敢贸然再启星盘。他终于察觉,赌局己成死局,每次赌点投注,无论怎样权衡星象,他都无法脱离韦小宝设下的套数;未来每一次分流,最终都汇入同一个荒谬而不可控的结局:命格归属,天道混沌,胜负真假难辨。

他手指微颤,声音沙哑低沉:“这不是赌命,是疯子杂耍。”

韦小宝佯装大义凛然,手里骰子一圈圈转着:“三界玩规矩,我玩烟火气。南宫兄,认了吧,咱们小人物专靠荒诞糊弄天道。你若敢认输,这‘命格归属权’就是我的。”

建宁公主拈琴一转,眼神略带玩味,分不清是忧还是喜。阴影深处,双儿嘴角弧度精巧,狐尾轻摆,眸光跃出两点刺目银白。

外头风声倏然停歇,破瓦斑屋下的堂前檐角竟隐约浮现星辉与命格符文交错的幻影。一切像是被某个无形律令重写,天机阁新令居然在赌局中被悄然篡改,旧的归属规则作废,命格自此悬置于一场荒诞不经的笑闹之中。

堂中静极,一片晶亮夜色里,命格与星盘终于静止。

韦小宝舔舔嘴唇,借着碎月的光,咧嘴一笑。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指尖一弹,把骰子收回袖口,佝偻着肩,慢条斯理地向门外踱去。

“命格还是你的命格,输赢还是你的输赢。”

他的话音卷着扬州夜色的潮气,随风飘散。

身后,建宁公主将长琴斜倚在案,微笑收起残灯下的幽光,深深凝望着他的背影;双儿摇尾隐身,幻化作一道碎影跟上。

星盘残光下,南宫无忌怔怔望着自己的掌心,那里空无一物,却仿佛握着整个三界的荒诞宿命。

夜色渐深,风声又起。今夜命格重开,天道的棋盘上又添一粒无法名状的子。

命运从不是被谁垄断的珍宝,在这市井烟火与荒诞赌局中,天机自身也蒙上一层未名的雾色,每个人的归属,正被重新分配。

而扬州的夜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场将死未死的赌局,等待着下一个不肯认输的庄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