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小宝倚着石阶，手心里那颗玄狐命格骰子渐渐冷却，指缝却透出一股絮乱炙热的震颤。
他并非真正松了口气，只是故作潇洒地抖了抖衣襟，将斑驳鲜血藏进夜色里。宫殿深处犹有古琴未熄的余韵，建宁公主端坐于玉台之上，指腹顺着琴弦轻拨，隐约有银白光弧在指间滑落，又像是冷月倾城。
空气中飘散着命格余烬的味道，像老窖糠酒混杂血腥与尘埃。夜色被风一寸一寸地裹走，一切都还未来得及归于平静。
“都说天道无情，今夜倒叫它见识点什么叫市井无赖的主意。”韦小宝咧嘴，半张脸隐在斑驳光影里，眼里却闪着异样的锐利。他的气息比方才又紊乱几分，每吸一口气都仿佛要扯断咽喉深处的荒谬本源。
就在这安静将碎未碎的剎那，一道流光跃入宫殿深处。玉佩般晶莹剔透的狐影自虚空浮现，双儿踩着琴韵虚踏而下。她仍是那个看似俏皮，眼底却藏着风雪刀锋的玄狐。她的现形带起微光，像破晓的晴雾掠过殿宇。
“两坛烧刀子都要换命啦？主子，你命不值钱，但这稿子可是天书没写的。”双儿歪着头，细指在耳垂环玉上轻点。
韦小宝眨眨眼，皮笑肉不笑地抬起手，险些没把骰子拍进地缝：“你这狐狸精，不会是来收命的吧？我这点命格，捏碎了还不够你下酒。”
琴音顿止，建宁公主抬眸，唇边浮起一缕意味莫明的笑意。她的声音仿佛带着青丝拂面的轻柔，却在空气中透出不容置喙的寒意：“韦小宝，你再卖关子，就算是本宫，也未必镇得住这动荡的宫墙。”
韦小宝心思一转，将玄狐命格骰子纳进袖中，狡黠地笑道：“公主殿下，万事都讲究个顺手。天地能量失衡，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小戏法，咱家能破，有赖公主天琴一曲。”
话音未落，宫殿西周突地摇晃，如梦似幻的重力洪流骤然席卷。地砖间本就蔓延的裂缝瞬息间激增，无数碎石和青铜器皿离地而起，飘浮在半空中。命格残片被那股无形之力缓缓托举，仿佛人成为棋，命为注，三界皆为一盘浮跃的赌棋。
建宁公主凝掌抚琴，一股无形涌流在指尖盘旋，银丝道道，如蛛网蔓延向命格碎片。她嘴角一挑，低声轻喃：“你真打算用这副乱牌，赌整个三界的秩序？”
韦小宝哈哈一笑，抬头看着那些漂浮在半空的残片，每一枚都在空气中转动着异样的光弧。有的是被旧日神祇刻印的神秘文字，有的则浸染了凡尘生灵的执念。它们在空间里旋舞、碰撞、汇聚，像是被谁操纵的零落星辰。
混沌命格的反噬己然从精神深处开始啃噬韦小宝的神智。他能感觉到骨头里有烈火燃烧，有冰渣割裂。他想用市井混混最常用的油腔滑调化解这具身躯的异变，可笑的是，这天地己不再听他调侃。
“旧账难算，今夜咱就搅一搅这天下的规矩！”韦小宝猛地抖开衣摆，手中五枚命格骰子跳跃而出，在虚空中划出一串琉璃光轨，
青色为木，赤焰为火，金芒为金，浮土如影，玄水生流。每颗骰子上，隐约浮现出晦涩的符文，以及南宫无忌星盘里的坠落星光。
双儿的幻影拂过他肩，将玉佩递得更近些，蘸着笑意嗅了嗅：“反正这里的命格一清，江湖里的债也好算，主子，换命、赌运，这不是比光吃软饭要舒服些吗？”
韦小宝眼珠一转，佯作认真地摸摸下巴：“你这话说得，软饭配硬菜才叫人生。命格嘛，要不就来一把大的？”
他将那个属于自己混沌本源的命格碎片高高抛起，空中一瞬凝滞，仿佛整个扬州夜都被那碎片牵引。
这时，宫殿深处的重力忽然倒转！
所有命格残片连同青铜器、玉石、断简残章一同浮至穹顶，筑成一座离地倒悬的"天命棋盘"。棋盘之上命格碎片排列成五行勾连之局，隐隐约约对应着三界生态链的根本准则。
韦小宝站于棋盘正下方，身影在灯火与碎片的映照下拉长扭曲。他忽而咧嘴大笑，声音掷地有声：“天地为盘，众生为局，今夜，咱就做回庄家！”
建宁公主一声低叹，攥紧琴弦，身形在失重空间中微微摇晃。她望着那座由命格残片拼成的倒悬棋盘，目光中多了三分狐疑，两分赞赏，剩下一分缱绻难明。
“韦小宝，你若敢赌，便得承天道所不能承之痛。”她的声音如雪落玉壶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。
“公主殿下，做人不赌，和咸鱼有什么分别？”韦小宝嘿嘿一笑，嘴角勾起桀骜。
他一步踏前，五指如钩，将那唯一混沌命格碎片嵌入棋盘心脏。
顷刻之间，一股诡异混沌气息自棋盘中迸发，席卷了整座宫殿，也将他的神智拉扯进命格洪流的深渊。
，
黑暗之中，一道道光带如鸿蒙初判，自虚空勾连起无数赌局与抉择。
每一步棋子落下，便有命格在尘埃中燃烧、又归于死寂。
他的灵魂被撕扯进一道莫名空间，那是天道棋局的最深处。周遭不再是扬州宫墙，而是缥缈无垠的命格河流。妖族旧血、龙族幽魂、仙人神念，在其中如同浮萍飘摇。
一只巨型骰子在空中旋转，六个面上乃五行与混沌的符号，每转一圈，就有天地法则被颠覆一次。
“主子，醒醒、醒醒！”双儿的声音若有若无，从时空缝隙里钻进来，狐尾一挥，银丝如刀割断半寸梦魇。
韦小宝咳嗽两声，猛地睁开眼来。半空棋盘里五行命格早己被混沌所染，无数残片不断重组，似在试图生出全新的次序。
“这是什么花样？做庄家的感觉还成，就是头有点晕。”他自嘲，抬手按住太阳穴，脑海深处却有细密的意志在挣扎撕咬。
“赌命嘛，哪里有不付代价的？”双儿懒洋洋地倚在他肩膀，狐眼微眯，“你这样算盘打得太响，迟早会被天道反噬。到时候就不是喝烧刀子能顶得住的了！”
一旁的建宁公主缓缓收回琴弦，纤手撑地稳住身形。她望向韦小宝的目光复杂，像看一场注定难以收场的荒诞剧。
“你到底想怎么赌？若让命格可交易，三界根基将乱。你可有想过，此局开盘，收尾时你还剩几分真心？”
“公主殿下说的是。可惜要是规规矩矩按天道走，咱连条狗都不如。”韦小宝踱步至棋盘下，扬声道：“既然规矩是高位者定的，今夜我就教教大家，设计一套所有人都能参与的规矩，用自己的命当筹码，想换什么就换什么！”
他抬手，将其余几颗命格骰子掷入棋盘，骰面流光交错，三界盛衰全系于一赌。
棋牌之上瞬息风雷涌动。无数命格碎片疾飞穿梭，互相吞噬、融合、崩解，不断排列出五行相生、互克、再到大乱方生的荒谬新法则。混沌命格居于其中央，不断将旧有天道规则撕碎、又黏连成难以预料的新秩序。
空气中的能量忽明忽暗，仿佛扬州老城上空的星辰全都掉进宫殿，随时可能爆燃出一场从未有人见过的“命格风暴”。
韦小宝只觉喉头苦涩，混沌反噬如蛇缠骨，灵智一刹那几欲崩溃。但他狡黠的笑意未减，只是脸色愈发苍白，额上冷汗淌下。
“来呀，各位！想赌命、赌情、赌因果、赌自由意志，拿命格上场！”他破天荒认真了一回，招呼声在这倒悬棋盘下荡起回响。
宫墙之外，有无数风潮涌动。远处的天机阁、暗隐江湖、妖族旧部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他蛊惑，命格残片带着埋藏的因果，纷纷向棋盘聚集。
就在棋局接近极致混乱时，建宁公主闭目抚琴，指弦再拨，一曲缓缓飘起。琴音如流水逆流，将空气中紊乱的天地能量强行镇压，弦波所至，命格碎片产生共振，被安抚得一线不动。
双儿趁机幻化为玉佩，倏忽一闪缠上韦小宝手腕。狐影散成烟尘，她的声音在他耳边软糯低语：“主子，这回赌注太大，守得住场面吗？”
“赌啊！别说扬州城，就是三界都可以拿来下注！”韦小宝嘴唇发白，硬是撑着打了个激灵，“大不了我认输，咱也就是换身皮囊，江南烟雨还有的是！”
宫殿穹顶那倒悬的棋盘骤然发出莹莹微光，五行命格残片凝聚于混沌命格西周，开始以全新的形式缓缓重组。棋盘上的规则在不断涌动、颠覆、翻新，原本不可逾越的血脉、身份、等级、因果，都在顷刻模糊。
建宁公主的反重力在混沌之力作用下，将宫墙内外彻底撕裂：云头、金瓦、紫禁砖、雕栏玉案都悬在半空一线。她转头盯着韦小宝，若有深意地低语：“你赌局己开，却不知这一局的输赢，早就写在天道容器的背面。”
韦小宝懒洋洋摊开手：“那就让天道自个儿下来掷骰子，看它敢不敢！”
话音一落，那倒悬的棋盘蓦地剧烈震颤。
所有命格残片在半空重组，化为一道五彩斑斓的命格流，冲入宫殿墙体、蔓延至城阙外的烟雨江南。
混沌命格碎片驻于棋盘正中，化为一只巨目，从虚空深处俯瞰众生，每一次凝视都意味着一条规则的崩坏与新生。
韦小宝的手忽然剧烈颤抖，他咬牙笑道：“今夜，不光宫墙要颠倒，咱这颗‘小命’，也得在棋局里翻盘！”
双儿幻影在他指间绕成一圈，像极了三界命格链条断头的新生连接。
建宁公主手指激扬间，琴音化作雷霆电光，将乱流定格，将新生棋局生生按下。
“谁说三界命格只能顺天道？从今夜起，有胆子，就下来跟我赌一把！”韦小宝的声音啪啪作响，比宫墙内那无主的风还浪。
棋盘之上，第一条新序列的命格规则缓缓成型，命格可借，可赎，可当，可抵，因果自知，不受天道约束。只需下注，即得翻身。
重力归正。所有残片骤然下落，齐齐嵌入扬州地脉，新的能量网在宫殿与城墙间蔓延开去，夜色撕出一道崭新的序章。
韦小宝踉跄后退半步，汗如雨下。双儿现形托住他，俏皮地咬着他的手腕，柔声低言：“主子，命格世界的第一庄家，要站稳喔！”
建宁公主浅笑低眉，古琴犹有余震：“此局虽荒诞，却也动真格。韦小宝，三界新序，你可担得起后果？”
他仰头凝视棋盘消散的最后一缕光芒，咧咧嘴，半认真半调侃地回道：“不担，谁做庄谁扛呗。不过，咱这庄家也还会换皮，等下怕是要进棺材里喝茶了。”
风从断损的宫墙外溜进来，带起城中初春的和草木新芽气息。棋局归零，命格重铸，三界的规矩自今夜起，终于换了个新的庄家与玩法。
夜色仿佛变得更轻，亦更难捉摸。远处有风铃被激荡，一声清脆地拂过宫殿残垣。
韦小宝抬手拭去额上的冷汗，笑道：“这第一局，咱勉强扛下了。”
他的目光穿梭于棋盘与众人之间，那股藏而不露的野心，在命格重铸的夜色里悄然膨胀。
而南宫无忌、海大富隐在城外幽暗之中，也己知晓这场命格赌局的余波，将在扬州之外悄然蔓延开去。
宫灯余火未尽，古琴余音未绝，命格新序的轮廓就在这一夜彻底嵌入天命的棋盘深处。
所有命运流转的碎片，在倒悬落地的那一刻，换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荒诞，
仿佛谁都能，捏着筹码，再掷一次属于自己的命运骰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