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机阁的咒文尚未从韦小宝指缝间散尽，绿豆汤的余热还缭绕在空气里。那碗汤换来的并不是祥和，而是一道从地底轰然涌起的闷雷，将扬州城的夜色揭开一道蛟龙裂缝。
灌木丛边，一只玉佩在月光下微微颤抖，双儿的声音化作一道遥远的狐吟，夹杂着破碎的玉屑声：“小宝哥哥，蛟龙命格要暴走啦，你是不是还留了一手？”
韦小宝捏紧掌心的三枚契论文，脸上挂着那种只有在赌坊见到头奖会失主时才会出现的坏笑。他眯起眼，望向夜空云涌，那股即将倾覆一切的蛟龙气息正锋芒毕露地撕裂天幕。黑云像碎布一样被撕扯开，露出一缕银白的龙鳞月色，吴三桂的气机，己然完全觉醒。
一阵细小碎步掠过身后泥地。海大富佝偻着身影蹑手蹑脚，口中咀嚼着还未吞下的叛逆与贪婪的残渣。他那丑陋的太监嗓音压得极低：“韦小宝，你若真得了逆天策，麻烦给我留个活路。蛟龙命格，没人能制得住他！”
“小公公，一个命格不过是换色的赌注，江面那条蛟龙才是真家伙。”韦小宝不懒散地搭话，声音轻巧，“想活路，把你天机阁残卷里的逆鳞那页也交出来。”
海大富狠狠一瞪，袖中滑出的密匣发出咔咔脆响。他咬牙掏出一页残卷，阵阵金光从手中流泻，小心翼翼递向韦小宝，仿佛那上面就绑着他自己的一百年寿命。
“哎呀，你这手抖得比扬州赌坛的老千还欢腾。”韦小宝随口一调侃，指腹一弹，把残卷和契论文全塞进怀里。天机阁的符篆瞬间与他指尖纠缠，印下一道青烟般的符印。
与此同时，江面骤然激荡。蛟龙啸声仿佛天鼓怒鸣。吴三桂的身形己由人化蛟，一片苍青色龙鳞，硬生生从他方才还血肉可见的脊背鼓出，将束腰的朝服撕成碎片。夜色在他身后一圈圈荡开，波涛如墨，连城墙上的花灯都被那狂风掀得东倒西歪。
“命格反噬，天机错位。”韦小宝喃喃，眼珠子跟着蛟龙游走的身躯一圈圈转。他瞳孔深处，混沌命格正隐约狼狈地发热，一缕缕五行色彩悄然浮现。
一旁的玉佩晃动频率骤然加快，双儿的俏皮声音也带上了慌乱与勉强的揶揄：“小宝哥哥，别傻坐着了。再不跑，蛟龙可当你是龙肝下酒呢！”
韦小宝笑得吊儿郎当：“怕什么？我这条命，刚才绿豆汤里捞出来还冒着仙气呢。再说，合着蛟龙命格就比我的玄狐命格高贵？”
空气仿佛受了引，天地间的江水狂涌下来，倒灌过扬州城南边的码头，尖啸着吞噬地砖与人影。建宁公主一袭华服从江楼飞身而下，衣裳鼓胀，周身浮现的不是平素祥和的冰莲，而是一团团银白烈焰，将濒于崩溃的水流硬生生隔裂开。
她落在两人身前，玉指一点，古琴凭空而设，缕缕音律在暴雨似的江风中荡气回肠。每一声清脆的琴音，都像是用来驯化江中那只恶蛟的鞭绳。
“吴三桂，回头是岸！”建宁公主音色颤抖，像刚被风吹过叶尖的露珠。
蛟龙头颅高举，双眸夹杂着人类的憎恨与龙鳞的冷漠，声如怒雷：“天机阁残卷！还我逆鳞！”那声音贯江裂帛，江面浪头顿时狂涨，折射出一圈圈青蓝色的光。
韦小宝额头青筋鼓胀，每次大规模调用混沌命格，体内宛如有龙火乱窜，从脊柱烧到喉头。他努力想冲淡那股即将溢出的炽热，干脆从怀里掏出半包花生米，往嘴里一撒，胡乱嚼着，大咧咧地站在江风中心：“逆鳞嘛，我瞅着还不如一口大闸蟹。吴老头儿，咱打个赌，你要是今日能破城，我就吞下你蛟龙命格，咱爷俩做对龙肝老友，”
浪涛在脚下摇晃，蛟龙的气息从空中骤然压来。韦小宝却摆出一副天塌了都不关自己事的模样，吊儿郎当地朝蛟龙眨眨眼：“要不，就拿《笑傲江湖》的词牌来评评理。会不会弹琴？”
短暂的寂静后，蛟龙似乎真的为难了一下，双眸里流转出几分迷茫。下一刻，江面水柱暴涨，化成一朵怒放的水莲，将韦小宝和身旁二人整个吞噬其中。
水光中，双儿的幻影悄然出现。她一改平日的俏皮，神情罕见地凝重：“小宝哥哥，这水莲结界，是蛟龙和天机阁共生的命理陷阱。只有一条路能出去，让我破玉现形，用最后的狐息唤醒你的混沌之力。”
韦小宝心头突兀一痛，那是狐女现形带走的寿元刀割般的抽离。不等他反应，玉佩己在他指缝间骤然崩裂，化作串串青玉碎星，嵌入汹涌水光。他仿佛能听见自己寿命被啃掉的吱嘎声，硬生生把嘴边的一句“要命还是要玉”咽回肚子。
“狐息吞水，狐影破莲！”双儿玉指连弹，空间被撕开一道眩目的裂口，一张隐隐约约的棋盘图在涟漪中浮现，黑白棋子纷纷落下，每一子都带着命格撕裂的诡异气息。
水莲结界开始震颤。建宁公主以古琴为引，将数缕琴弦弹入棋盘，清脆的弦音引得棋子自动跳跃。江水与琴声缠斗，竟有一丝三界法则撕裂的荒诞错乱。韦小宝眸光如炬，猛然将混沌命格与玄狐命格强行合璧。一股狂暴的银灰旋涡从他周身激荡而出，搅得周边空间跟着渗出彩色光斑。
蛟龙虚影陡然横空，狞笑中却掺杂着痛苦与犹疑。他那副苍龙面容下，吴三桂的人性和龙性开始疯狂撕扯，命格里的逆鳞似要自体内跃出。
“小宝哥哥！”双儿的声音弱如秋蝉，“快，用话术迷他，不然我们三人都得葬在江底。”
韦小宝笑得人畜无害：“江湖夜雨十年灯，龙吟一曲笑江湖。吴三桂，你求一个天命，争一条逆鳞，到底图个甚？”他话锋一转，不急不慢，“三界棋盘，天道也敢坐地分赃？你蛟龙命格，既敢下到扬州赌局，就别怪我用《笑傲江湖》的擂台话，把你这命格一口吞了！”
一时间，蛟龙命格气机大乱。江面风雨声隐隐压下去，替而代之是琴声与话语交织成的奇异回音，仿佛命格与命理、天道与自由，一同陷入一个荒唐又诡谲的循环。
水光骤裂，蛟龙龙躯之上浮现一幅龙纹，正与韦小宝混沌命格中的黑白棋局虚影猛烈重叠。吴三桂的神情在龙性与人性中反复挣扎，嘴角既狞又茫然。他仰天长啸，龙身上迸发出成千上万道龙鳞，剥落成漫天碎片，仿佛要把整个扬州城都刮上一层命运的皮。
双儿幻影剧烈颤抖，狐息开始溢散浦烟般地环绕韦小宝西周。与狐息同在的，是一缕幽微的命格黑线，悄然逆流而上，从蛟龙龙爪蔓延至韦小宝手腕。那瞬间，两大命格的气息竟有了一丝交融。
建宁公主的琴声也变得苍凉，“天机既破，龙脉将散。吴三桂，你若还有一分清醒，就放下这逆鳞，保全江南百姓。”
蛟龙水眸终于凝望建宁，浮上一抹痛苦与挣扎，在天道棋盘与人心选择之间，他的脸上一度闪回了作为凡人的哀怨。
“命运不由天机！，”吴三桂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助，忽而，龙身开始蜷缩，青鳞化作点点光华流入江流，逆鳞最终化为一页金色的残卷，飘落在韦小宝掌心。
整个水莲结界开始瓦解，三人的身形随着江水退潮而落到码头残船之上。雨帘中，蛟龙形影己消，只有空气里缱绻不散的龙吟，像是时代更替的叹息。
韦小宝喘着气，一只手还死死捏着刚刚拼凑起来的“逆天策”，天机阁残卷、混沌棋盘碎影、以及下落不明的狐息，杂糅成一道诡谲的命图。他能感觉到逆鳞诅咒和残卷的反噬正悄然在体内轮回，但脸上却挤出一丝吊儿郎当的笑来：
“啧，这破龙命格也就这点本事，连扬州的凤头笋都抢不赢。建宁，要不要跟我下一盘江湖棋？赌注，还是你那把琴的音律如何？”
建宁公主整理琴弦，目光在他脸上徘徊片刻，露出一抹复杂微笑：“你这人总是要在赌局中活出命来。但江湖之棋，胜负还没揭晓。”
另一侧，双儿幻影拢在余潮中，她身形忽隐忽现，目光穿透烟水，落在韦小宝掌中的残卷：“小宝哥哥，每次你救我现形，寿命都要折你半天。下次，如果还能再赌，不如改赌你的心思吧。”
夜色缓缓拉开，江风越发清冷。命格残卷闪过一缕混沌银光，照见三界棋局的规则正被扭曲重写。水声、琴声、龙吟和狐息，交织成一曲未完的命运合奏，渐渐归于幽暗深处。
江岸残月初升，韦小宝背对落潮，看着掌中的金卷黑线缓缓消散，眼角掠过一抹玩世不恭的清冷，仿佛在酝酿着下一个更大的欺天赌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