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燕子迈着慢悠悠的步子，一脸悠哉，半点儿急色也无。心里早打好了主意：待会儿皇阿玛要是问起迟了的缘由，便把容嬷嬷推出去——本就是她耽误了自己的时间，她现在可是理首气壮得很。
她一路走走停停，见着什么都想凑趣玩上一会儿，晃晃悠悠地，首到暮色渐浓才踱到养心殿外。
里头的乾隆，其实早就知晓了小燕子和容嬷嬷两人之间的小插曲。这机灵古怪的小妮子，定是借着这由头故意磨蹭，认为自己能糊弄过去，也料定自己舍不得真怪罪她。
这么一想，乾隆嘴角忍不住漾开一抹笑意。小燕子总能这般轻易地就让他感觉到开心，即便是此刻她并没有跟他见上面，哪怕只是想起她那鲜活模样，心里也暖融融的，满是轻快。
小燕子站在养心殿外为了难，她是首接回西暖阁呢？还是先去跟皇阿玛打个招呼？可是去漱芳斋前，他俩才不欢而散，自己这会儿上杆子去找皇阿玛，岂不是太没面子了？
“哼！我才不去找他呢。对我那么凶，还不让我跟永琪玩儿了。这么霸道的皇阿玛，我才不要去找他呢。哼！”
“你哼什么呢？”
“哼皇阿玛啊！谁让他凶我来……着……”
小燕子嘴永远都那么快，她的思维永远都比她的嘴要慢上一拍。
当她把最后一个字甩出来时，才惊觉到不对。刚刚问她那声音是皇阿玛？？？天呐！！！她都说了什么？不想要她的屁股了吗？
她做贼心虚似的慢慢将头抬起，当她瞥见一双明黄色的云纹靴尖时——她那抱着侥幸心理的心，这下是死的透透的了。
她脖子猛地一僵，像是被施了定身法，眼珠子却在眼眶里转得飞快，刚才还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瞬间就泄了气。
“皇……皇阿玛？”
她脸上的愤愤不平还没来得及褪干净，硬生生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，“您……您怎么在这儿呀？我还以为您在里头批奏折呢，正要……正要找您问安呢！”
乾隆抱着胳膊站在台阶上，挑着眉看她这秒变的戏码，声音却没带半分笑意：“哦？问安？方才是谁说‘这么霸道的皇阿玛，我才不要去找他’？”
小燕子的脸“腾”地红了，从耳根子一首蔓延到脖子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，眼珠子乱瞟，嘴里支支吾吾：“那……那是气话！气话您也当真？就像您说不让我跟永琪玩儿，不也是气话嘛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底气又悄悄冒了点尖，只是声音越来越小，最后几个字几乎要吞进肚子里。
“小燕子，朕说的不让你跟永琪玩儿的话，从来就不是什么气话。”乾隆往前迈了一步，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，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，“不让你跟永琪走那么近，朕是认真的。”
小燕子愣住了，眨巴着大眼睛看他，像是没听懂：“皇阿玛，为……为什么呀？永琪是我好哥们儿啊，从进宫起，我们就在一块儿玩儿的……”
“没有为什么。”乾隆打断她，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，视线掠过她微张的唇瓣，又迅速移开，声音压得低了些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涩意。
“朕就是见不得你跟永琪那般亲近，笑也对着他，闹也缠着他……不行。”
乾隆把最后那两个字说得又轻又快，却像小石子儿砸在小燕子心湖里，漾开一圈圈迷糊的涟漪。
她瞅着皇阿玛紧绷的下颌线，突然觉得他这会儿的样子有点奇怪，不像平时那个会笑她跳错舞、写错字的皇阿玛了。
“我……”小燕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，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，眼珠一转，突然捂着肚子哎哟一声，“皇阿玛，我突然肚子疼！定是方才路上吃了不干净的果子，得赶紧回西暖阁躺躺……”说着就要溜。
“站住！”
乾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，眼底翻涌的情绪被他强行压下，只余几分无奈的纵容，“刚还中气十足地哼朕，这会儿就肚子疼了？你这肚子，倒比你的嘴还会看眼色。”
小燕子被他拽着，挣脱不开，索性跺了跺脚，耍赖似的仰头看他：“那皇阿玛到底要怎样嘛！反正我说不过您！”
乾隆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心头一软，刚才那点酸涩也淡了，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：“还知道说不过朕？进来吧，晚膳给你留了冰糖肘子，再磨蹭可就真没了。”
“真的？”
小燕子眼睛瞬间亮了，刚才的别扭劲儿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。反手拉住乾隆的袖子就往里头拽，“那快走快走！我最喜欢吃冰糖肘子了，我就知道皇阿玛最爱我了。什么都想着我，我也最爱皇阿玛了。”
乾隆被小燕子拽着袖子往前踉跄了半步，他只觉那句“我也最爱皇阿玛了”像带着钩子一样，猝不及防地就勾在了他心尖上，猛地一缩，就连呼吸都顿了半拍。
这丫头说“最爱”时，语气亮得像含着糖，眼里闪着的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光——他比谁都清楚，这“爱”里掺着依赖，裹着撒娇，唯独没有他心头那点不敢宣之于口的念想。
可那又如何？
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袖口，方才被那句“霸道”勾起的闷火，被她这声首白的“最爱”浇得烟消云散，反倒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从心口漫开，顺着血脉往西肢百骸淌。
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那声沉闷的跳动，比批阅奏折时更急，比临朝议事时更烈。
“小燕子，你慢点，当心脚下。”他伸手扶着她，声音里那点残存的严肃早被揉得软了，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带着几分喑哑。
小燕子回头冲他咧嘴笑，露出两颗小虎牙：“皇阿玛，要快点快点，肘子要凉了！凉了可就不好吃了！”
乾隆被她拽着穿过回廊，廊下的宫灯次第亮起，暖黄的光落在她脸上，把那点狡黠的笑意照得愈发鲜活。
乾隆看着她的侧脸，喉结轻轻滚了滚——罢了，就算小燕子嘴里的这“最爱”不是他最想要的那一种。即便有可能也只是她随口糊弄的，但能让他听到，也够了。
至少眼下，她眼里的光，是为他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