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打的银镯比红绳沉些，刚戴上那几日，执法总在出操时听见腕间细碎的响。有时是正步踢到第三步，有时是叠被子时手肘蹭过腰侧，那声音混着营区的号子声，倒比往年的春蝉叫得更早些。
潜行偏喜欢在训练间隙玩镯子，手指勾着镯身转半圈，银面就映出两人鼻尖相抵的影子。“师傅说银能显真心，”他忽然把执法的手腕拉到眼前，指腹蹭过镯孔里的红绳结，“你看，绳结没松过。”执法刚要笑他迷信，就见远处通信兵举着文件夹跑来，说是下午要去山下村落帮老乡抢种春麦。
农具装车时，潜行的镯子被镰刀柄撞了下，发出清脆的“当”声。执法下意识攥住他的手腕，低头看时，银面只擦出道浅印，倒比去年山茶花吊坠上的血沁纹路淡多了。“小心些，”他把潜行的手往自己身侧带了带，“镯子要是磕出坑，师傅又该说我们不爱惜。”
田埂上的泥土还软着，两人各扶一把犁，银镯随着动作在腕间晃。老乡家的孩子跑过来，指着他们的镯子拍手：“叔叔，你们的银镯子会唱歌！”潜行蹲下来，把孩子的小手圈进自己的镯子里，银面映出三张笑脸。“等你长大，也给喜欢的人打一只，”他忽然抬头看执法，眼底亮得像晒了太阳的银饰，“要比我们的更亮。”
抢种结束那天，暴雨又落下来。两人躲在老乡家的屋檐下，看着雨珠砸在青石板上，溅起的水花竟和银匠铺檐角的水珠有些像。执法解下腰间的水壶，倒出两杯温水，刚递到潜行面前，就见他盯着自己的镯子笑：“你腕间的红绳沾了泥，师傅见了该念叨。”说着就掏出口袋里的帕子，细细擦着镯孔里的绳结，动作轻得像在护着去年那粒塞进平安扣的红豆。
入夏时营区组织防汛演练，夜里两人守在河堤上。潜行靠在执法肩头打盹，银镯滑到肘弯处，露出腕间淡青色的勒痕——是戴镯子久了，比往年红绳勒的痕更浅，却更分明。执法把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拢了拢，指尖贴着镯身暖着，忽然想起去年雪山里，把潜行的银锁塞进大衣的模样。
“今年的雨比去年小些，”潜行迷迷糊糊开口，手指勾住执法的镯子，“等演练结束，去银铺看看师傅吧？我想给镯子再刻道纹。”执法嗯了声，低头见他眼睫上沾着水汽，像极了除夕夜落在军毯上的雪。
秋猎那天没再遇见野猪，却在密林里发现棵野山楂树。潜行爬树摘果时，镯子勾住了树枝，银面磕出个小坑。他捧着山楂跳下来，献宝似的递到执法嘴边，倒把镯子的事忘在了脑后。首到夜里坐在溪边洗果子，执法才把他的手腕拉过来，用沾了溪水的指尖蹭着那道坑：“明天去银铺让师傅补补？”
潜行却摇头，把山楂核吐在手心：“不用，这样才像我们的镯子。”他忽然把执法的镯子和自己的并在一起，两道坑恰好对着，像拼了半阙的诗。“师傅说有痕迹的银才养人，”他咬了口山楂，酸得眯起眼，“就像我们手腕上的痕，都是岁岁年年的印子。”
冬训再去雪山时，银镯果然没再冻裂。两人裹着同件大衣查岗，腕间的镯子贴在一起，暖得比去年的银锁更甚。潜行忽然把脸埋在执法颈间，声音混着呵出的白气：“明年开春，让师傅在镯子上刻上我们的兵龄吧？”执法刚要答话，就见远处哨塔的灯亮了，两人相携着往哨塔走，银镯在雪夜里轻轻撞着，那声音比新年的钟声更让人安心。
除夕夜守岗时，两人又裹着军毯看雪。执法忽然把潜行的手腕拉到眼前，银镯上的山楂坑在雪光里格外明显。“师傅说红豆养银，”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粒晒干的红豆，塞进潜行的镯孔，“今年的比去年的红些。”潜行笑着把自己的镯子凑过去，让执法也塞了粒，两道红影在银镯里晃着，像藏了两团小小的火。
开春再去银铺时，师傅正给新银料退火。见两人腕间的镯子带着浅痕，他倒没念叨，只指了指柜台里的小银盒：“给你们做了对银铃，挂在镯子里，冬天就不用总摸镯子暖手了。”执法刚要道谢，潜行却拿起银铃比划：“要能跟着镯子响的尺寸。”
师傅笑着点头，刻刀在银铃上划出细痕。檐角的水珠又滴在青石板上，混着银匠铺的叮当声，比去年更热闹些。执法碰了碰潜行的手背，两人腕间的镯子轻轻撞着，银铃在镯子里晃出细碎的响——那声音混着檐角的水滴声，像在数着又一轮岁岁年年，也像在说，往后的每一年，都有银声相伴，永不分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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俺要去环游世界了，这几天不更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