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春时老城区的银铺还没褪去冬意，木门推开时风铃晃出细碎的响。师傅戴着老花镜，在银坯上刻下“潜”与“执”，末了添上小小的“岁”字，刻痕里嵌着细碎的光。执法站在柜台前，指尖无意识着腕间新打的镯子，银面被体温焐得温热，像贴着块会呼吸的暖玉。
潜行凑过去看，忽然笑出声：“比上次的铃铛沉多了。”他伸手碰了碰执法的手腕，两只镯子轻轻相撞，发出清越的响，像把春天揉碎在了声音里。
出巷口时撞见卖糖画的摊子，执法买了支龙形的，递过来时糖尖还冒着热气。潜行咬了一口，甜香漫到舌尖，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“队长”。回头看见两个新兵抱着文件跑过来，眼睛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溜了一圈，脸颊涨得通红。
“训练计划改好了？”执法收起笑，语气沉了沉。新兵忙不迭点头，递文件时指尖都在抖。潜行把糖画塞给他，趁人不注意，在他掌心挠了一下，看见执法耳根泛出熟悉的红。
入夏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。夜间紧急集合时，潜行在泥地里崴了脚，执法半蹲下来要背他，被按住肩膀。“考核呢。”潜行咬着牙想站起来，却被拦腰抱起。雨水顺着执法的发梢往下淌，滴在他颈窝，带着草木的腥气。
“命令。”执法的声音混着雨砸在头盔上的响，不容置疑。潜行把脸埋进他颈间，闻到熟悉的皂角香，忽然发现他背着人跑在泥水里，步频竟没乱过半分，镯子在雨衣下轻轻撞，像藏了串不会停的钟。
医务室的灯亮到后半夜。执法给潜行揉脚踝时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。潜行忽然抓住他的手，看见他掌心磨出的茧子，在银镯子边缘蹭出淡淡的白痕。“上次庙会买的铃铛呢？”他忽然问。
执法从裤袋里摸出来，红绳己经有些褪色，两颗铃铛碰在一起，声音比从前闷了些。“一首带着。”他把铃铛系在潜行的床头，“医生说你得静养，我去食堂给你打粥。”
潜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，忽然发现他走得比平时慢，左肩转动时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。窗外的雨还在下，铃铛被风吹得轻轻晃，像在替谁数着心跳。
秋分时队里组织拉练，走在山路上时，潜行看见执法总往左边偏。趁休息时拽住他，把人按坐在石头上，撕开他的作训服袖子。旧伤处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，银镯子陷进肉里，勒出浅浅的印。
“又没好好贴膏药？”潜行的声音沉下来。执法想把袖子拉上去，却被按住手腕。两人的镯子撞在一起，声儿脆得像要划破山间的雾。“最近湿度大，老毛病了。”执法含糊着辩解，看见潜行从背包里翻出膏药，是他惯用的那种，边缘还贴着便利贴，写着“每日一换”。
“上次给你的暖宝宝呢？”潜行把膏药焐在掌心，等温度上来了才贴上。执法忽然抓住他的手，往他掌心塞了颗桂花糖，是去年冬天存的那种，纸包装都有些发潮。“上次梨水剩的蜜，我腌了糖。”他声音有点闷，“怕你训练时低血糖。”
夕阳漫过山顶时，队伍往回撤。潜行走在执法左边，故意放慢脚步，让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成一片。忽然听见镯子相撞的响，清清爽爽的，像把秋天的风都串在了一起。
冬训再开始时，训练场上的风好像没那么冷了。潜行翻越高墙时，手腕上的镯子撞在铁架上，发出清脆的响。落地时看见执法站在铁丝网外，左肩挺得笔首，阳光落在他腕间的银饰上，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解散时执法被新兵围着问动作要领，潜行靠在器材室的门上等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镯子在光里晃，像坠着串会发光的星。执法走过来时，手里拿着两个暖宝宝，塞进他手心时，指尖故意蹭过他的镯子。
“今年冬天好像不怎么冷。”潜行把暖宝宝拆开放进他口袋，忽然发现他毛衣领口露出半截红绳，铃铛在里面轻轻撞。
“嗯。”执法低头，看见两人的镯子在夕阳下泛着同色的光，刻着的“岁”字被镀上金边，“有你在，就不冷。”
远处的哨声漫过来时，潜行忽然抓住他的手往器材室走。铁架上的护具还泛着冷光，却挡不住门缝里溜进来的夕阳。执法反手锁门的瞬间，听见两颗铃铛在彼此领口轻轻响，像在说，又一个冬天来了，我们还在一起。
门外的风裹着碎雪掠过，门内的镯子撞出清越的声，混着彼此的呼吸，在空荡的房间里漫得很远，像要把岁岁年年，都揉进这声响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