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侦组的宿舍在旧楼三层，窗外有棵老槐树。潜行搬行李时非要跳窗，被执法拎着后领拽回来：“三楼。”他晃了晃手里的绷带，“想让老伤添新伤？”
潜行嘿嘿笑，反手把执法推靠在门框上。走廊里飘来食堂的葱油香，他低头在执法耳侧蹭了蹭：“以前分宿舍隔着整层楼，现在就隔三十厘米。”指尖敲了敲相邻的两张铁架床，“够不够近？”
执法没说话，却把他的背包往靠窗那张床推了推。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床板上，映出细小的尘埃，倒比帐篷里的月光更实在些。
第一次联合演练在暴雨天。执法趴在制高点调试瞄准镜，耳机里忽然传来潜行的轻笑：“看你左前方三点钟，有只落汤鸡。”镜头转过去，果然见潜行蹲在灌木丛里，帽檐滴着水，正冲他比口型。
忽然有模拟目标从右侧出现，执法刚要扣扳机，耳机里爆发出电流杂音——潜行那边的通讯器进水了。他看见瞄准镜里的人猛地扑向侧方，动作快得像道影子，右肩重重撞在岩石上。
“潜行！”执法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“没事没事，”杂音里混着喘息，“打中了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忽然软下来，“别慌，我在你射程内，永远都在。”
演练结束时两人都成了落汤鸡。副队举着相机追着拍：“这狼狈样必须存档！”却被执法一记眼刀吓得收了镜头。潜行正被队医按住肩膀检查，疼得龇牙咧嘴，看见执法过来，立刻换上笑脸：“你看，没出血。”
执法蹲下来替他解战术靴，指尖触到冰凉的袜子，忽然想起那年中埋伏的雨夜。潜行的脚腕在那时被划伤，他背着人走了三公里，血浸透了两层裤管。
“发什么呆？”潜行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腰，“晚上吃饺子，食堂做了桂花馅的。”
执法抬头，看见队医正往潜行肩上贴膏药，白花花的一片。他忽然伸手按住队医的手腕：“我来。”指腹碾过药膏边缘时，力道放得极轻，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。
宿舍的灯亮到后半夜。潜行趴在床上哼唧：“太痒了，帮我挠挠背。”执法刚要伸手，忽然摸到他后腰有处凸起——是块新磨的木牌，比挂在枪上的那个更小巧，刻着半朵桂花。
“跟你那个凑一对。”潜行转过身，献宝似的把木牌塞进他手心，“等下次休假，去打个银链串起来。”
执法捏着两块木牌，拼在一起正好是朵完整的花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，月光淌过窗台，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转年秋天来得猝不及防。执法在靶场练到暮色西合，转身看见潜行抱着个纸箱子站在门口，里面是金灿灿的桂花。“老家寄来的，”他眼睛亮得很，“说让你尝尝新鲜的。”
两人蹲在宿舍走廊里捡桂花。香气漫得整层楼都是，副队探出头喊：“你们俩是打算把宿舍改成桂花窖？”却被潜行丢过去的桂花枝打在脑门上。
执法忽然起身回屋，拿出个玻璃罐。潜行看着他往罐里铺桂花和白糖，忽然从背后抱住他：“去年说的桂花糕，什么时候兑现？”
“等你右肩能做俯卧撑的时候。”执法把玻璃罐封好，在标签上写日期，笔尖顿了顿，“还有，别总偷偷去健身房练负重。”
潜行的下巴抵在他肩上，声音闷闷的：“想快点好起来，想跟你搭档出任务。”
执法转过身，看见他耳尖又红了，像藏着颗小太阳。窗外的老槐树落了片叶子，正好贴在玻璃上，像枚安静的邮戳。
深秋的任务来得紧急。执法趴在狙击位上，看见潜行从瞄准镜里闪过，右肩的战术背带勒得很紧。耳机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，像在说“别担心”。
目标出现的瞬间，潜行率先扣动扳机。硝烟散去时，他冲这边比了个手势，右肩微不可查地晃了晃。执法忽然想起那块贴身的木牌，此刻一定正贴着潜行的皮肤，被体温焐得温热。
撤退时路过片桂花林。夜露渐重，香气裹着暖意漫过来。潜行忽然拽住执法的手腕往回带，像去年在山腰那样。
“急什么，”他的声音混着桂花香，“让影子再黏一会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