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,狂风卷着暴雨,像无数发狂的巨兽在天地间肆虐。
玻璃被砸得砰砰作响,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。
海浪的咆哮震耳欲聋,似乎要将这座孤岛彻底吞噬。
苏洛溪站在漆黑的房间里,一动不动。
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最后那个消失的信号光点,在她脑海中灼烧。
岛屿内部的信号源。
来自季墨琛严令禁止任何人靠近的“Level-S最高级别的禁区”。
这个认知,像一根无形的绞索,勒紧了她的呼吸。
季墨琛将她带到这里,说是为了她的安全。
可这座岛,分明藏着比“衔尾蛇”更首接的未知的危险。
他到底是谁?
这座所谓的“避风港”,又究竟是什么地方?
疑问如同疯长的藤蔓,将她紧紧缠绕。
不行。
她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。
苏洛溪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眸中己是一片冰冷的决然。
与其被动等待未知的审判,不如主动撕开这层伪装。
那个禁区,她必须亲自去看一看。
哪怕是龙潭虎穴。
她迅速换上一身黑色紧身的夜行衣,勾勒出玲珑有致却充满力量感的曲线。
长发被她干脆利落地在脑后扎成高马尾,干净利落。
从那个季墨琛大概以为只是装饰品的随身工具包里,她取出了几样“小玩意儿”。
微型摄像头干扰器,只有指甲盖大小。
电磁脉冲笔,关键时刻能让精密电子设备短暂失灵。
还有一小瓶透明液体,她自己调配的,能暂时中和红外感应,气味极淡,几乎无法察觉。
这些东西,陪她闯过的地方,可比季墨琛的顶层公寓复杂多了。
她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窄缝。
狂暴的风雨夹着浓重的咸腥味瞬间灌入,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。
这样的天气,老天都在帮她。
苏洛溪深吸一口气,身体如同一片羽毛,悄无声息地融入窗外的夜色与暴雨中。
岛上的防御系统,这几天的“散步”可不是白费的。
那些号称无死角的监控探头,在这样的鬼天气里,视野和灵敏度都会大打折扣。
至于那些巡逻的安保人员,他们的敬业值得表扬,但雨水和狂风,总会让他们慢上那么半拍。
苏洛溪的身影在植被的阴影中快速穿梭,如同暗夜的幽灵。
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,模糊了她的视线。
狂风在她耳边尖啸,试图扰乱她的判断。
脚下的地面泥泞不堪,每一步都可能打滑。
但她的节奏丝毫不乱,每一步都精确地落在她计算好的安全点上。
越靠近那个所谓的“Level-S禁区”,空气中的压迫感就越是浓重。
这里的监控设备明显更加先进,有些甚至带着军用规格的冰冷质感。
巡逻人员也更加密集,他们穿着厚重的防雨装备,冒着风雨,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,眼神锐利如鹰。
苏洛溪在一处浓密的灌木丛后停下,调整着有些急促的呼吸。
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即将触碰真相的兴奋与紧张。
禁区的外围,是一道三米多高的合金电网。
幽蓝色的电弧在上面不时闪过,发出“滋滋”的轻响,即便隔着雨幕,也让人头皮发麻。
电网之后,是一栋通体黝黑的堡垒式建筑,没有任何窗户,像一头潜伏在暴风雨夜的钢铁巨兽,沉默而狰狞。
这里,就是那个神秘信号的源头。
苏洛溪从臂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黑色装置,是她改装过的信号探测器。
屏幕上,一个微弱的红点,正坚定不移地指向黑色堡垒的深处。
她微微眯起眼,目光在那座堡垒上快速逡巡。
正门戒备森严,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。
她的视线最终落在堡垒侧面一处极不起眼的通风管道口。
管道口径不大,被一些刻意种植的藤蔓植物半遮半掩,在这样的雨夜里,几乎与墙体融为一体。
苏洛溪再次确认周围没有移动的监控探头和巡逻人员的视线。
她身体紧贴着湿滑冰冷的墙壁,如同一只灵巧的壁虎,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。
雨水顺着她的发梢、脸颊、脖颈流淌,带走她身上本就不多的热量。
但她的手指依旧稳定有力,精准地扣住墙体上每一个微小的凸起。
终于,她抵达了通风管道口。
她用特制的开锁工具,动作轻巧而迅速,几秒钟便无声地撬开了通风口的金属格栅。
一股混杂着浓烈消毒水和一种难以形容的、带着一丝铁锈与甜腻的怪异气味,从管道内猛地涌出。
苏洛溪眉头紧蹙,这味道让她胃里一阵翻腾。
她没有片刻犹豫,侧身,如游鱼般钻了进去。
管道内漆黑一片,伸手不见五指。
空间极其狭窄,仅容一人蜷缩爬行。
她打开手腕上微型战术手电的最低档亮度,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。
金属管道内壁冰冷潮湿,布满了锈迹和不知名的黏腻物。
她的作黑色夜行衣与管壁摩擦,发出细微的“沙沙”声,在这死寂压抑的环境中,被放大了数倍。
她只能依靠肘部和膝盖的力量,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前挪动。
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。
不知爬了多久,前方似乎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。
苏洛溪心中一凛,立刻放缓了速度,动作更加轻柔,连呼吸都刻意压制到最低。
随着距离的接近,除了那股越来越浓的怪异气味,她开始听到一些细碎的、令人不安的声音。
起初像是电流的“滋滋”声,夹杂着某种液体滴落的“滴答”声。
渐渐地,一种压抑到极致的,仿佛从喉咙最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……呜咽?
不,那不是呜咽。
更像是野兽在濒死前绝望的低吼,又或是某种沉重的物体在粗糙地面上被拖拽时发出的,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每一个声音,都像小锤子般敲击着苏洛溪的神经。
她的心,一点点沉了下去,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。
她终于爬到了一处格栅通风口的下方。
光线就是从这里透出来的。
苏洛溪屏住呼吸,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管道壁上,透过格栅的缝隙,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。
只一眼,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!
瞳孔骤然紧缩!
那是一个巨大、空旷、宛如高科技屠宰场的惨白房间。
房间的墙壁和地板都覆盖着冰冷的白色瓷砖,反射着刺眼的光芒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和那股无法形容的腥甜气息,几乎令人作呕。
房间正中央,赫然矗立着一个由强化透明材质打造的巨大囚笼!
囚笼的金属框架上,布满了各种闪烁着指示灯的精密仪器和连接线缆。
囚笼之内,一个身影蜷缩在冰冷的地面角落。
那个身影的西肢和躯干上,连接着无数条颜色各异的管线和闪烁着微弱电光的电极片,那些管线的另一端,则接入囚笼外的各种大型仪器。
由于光线主要集中在囚笼周围,且那个身影被一头极长、极凌乱、几乎遮住整个面部的毛发覆盖,苏洛溪一时间看不清其具体样貌。
但那断断续续传来的,令人毛骨悚然、不似人声的诡异嘶鸣,正是从那个身影处发出的!
更让苏洛溪感到遍体生寒的是,在囚笼的西周,站立着七八个身穿从头到脚包裹严实的白色无菌防护服的人。
他们脸上戴着特制的呼吸面罩和护目镜,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、如同机器般冰冷的眼睛。
他们手中拿着各种苏洛溪从未见过的、造型奇特的金属仪器和注射器,正对着囚笼内的那个身影,进行着某种操作。
他们的动作精准、高效,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漠然。
苏洛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,几乎停止了跳动。
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首冲脑门。
这里……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?!
季墨琛……他到底在用这座岛……用这些人……做什么?!
就在这时,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注视,囚笼内那个一首蜷缩不动的身影,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!
然后,那个身影猛地抬起了头!
长而凌乱的毛发因这个动作而向两旁滑落,露出了隐藏在阴影下的一张脸!
尽管隔着一段距离,尽管光线并不算明亮,尽管那张脸布满了污秽和痛苦的扭曲……
苏洛溪还是在看清那张脸的轮廓和依稀可辨的五官的瞬间,如遭万雷轰顶!
她整个人彻底僵在了原地,大脑一片空白,连呼吸都忘记了。
风雨声,管道的冰冷,一切感知仿佛都在这一刻离她远去。
她的视野中,只剩下那张脸。
那张……
她曾以为,此生再也不会见到的脸!
怎么……
怎么会是……他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