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妄在快印店门口的的屋檐下蹲着,将脸埋了进膝盖。
红色的围巾裹着她纤细的脖颈,在苍白的雪夜里像一小簇倔强的火焰,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孤寂和脆弱。
雪花落在她的发顶、肩头,她仿佛感觉不到冷,又或许,是身体里的寒意早己盖过了外界。
“苏小妄!大雪天的你蹲门口干嘛?感冒了怎么办!”
苏妄愣愣地抬起头,明娇娇那张总是充满阳光的脸此刻写满了担忧和生气,手里还紧紧提着一个保温的盒子。
‘苏小妄’……
霍栎安生气的时候也会这么喊她。
好想霍栎安……
好想晚晚……
也好想纪让啊……
看见苏妄发红的眼睛和茫然脆弱的神情,明娇娇顿时慌了手脚,手足无措地蹲下来。
“哎呀小妄!你别哭呀!对不起对不起!我不是故意凶你的!我……我就是怕你冻着……”
她以为苏妄是因为失恋而难过,因为苏妄蹲着的方向正对着那个己经关门一个多月的健身房。
“你看你看!”明娇娇手忙脚乱地晃了晃手里的盒子。
“我给你煮了汤圆哦!花生馅的!下雪天和暖呼呼的汤圆最配了!快,我们进去吃!”
明娇娇不由分说地把苏妄拉起来,半推半抱地“搬”进了店里。
“哦对了,”明娇娇一边给苏妄盛汤圆,一边故作轻松地说,“我今晚有个高中同学聚会,你跟我一起去吧?就当散散心?”她满怀期待地看着苏妄。
明娇娇本来不想去的,但她高中暗恋三年的校草去了,她高低得去瞅瞅。
苏妄看着碗里白胖胖的汤圆,轻轻摇了摇头:“我不太舒服,想早点回去。”
明娇娇看着苏妄苍白的脸色,也没再勉强:“那好吧,你好好休息,我给你带宵夜!”
苏妄关了店回到家,接到了沐金阳的电话。
沐金阳说霍氏今天联系他了,但是是借合作的借口。
苏妄挂了电话,。她知道自己应该吃点东西,但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餐厅的椅子上,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虚空。
等回过神来,发现己经十一点西十五了。
快十二点了,小明怎么还没回来。
苏妄拨通明娇娇的电话。
“嘟……嘟……”
“你们干什么吗?放开我!我不喝!”电话那头传来明娇娇微弱的声音,耳欲聋的音乐和嘈杂的人声,
苏妄慌了神:“喂?小明?喂???”。
苏妄的手机是明娇娇以前换下来的,有绑定新手机定位共享,定位显示暗色KTV,苏妄抓起钥匙就出了门。
暗色KTV,喧嚣刺耳的包间内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、酒气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息。
巨大的屏幕上闪烁着刺眼的MV画面,震耳欲聋的DJ音乐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。
“听说你喜欢我很久了?到现在还单身,不就是还在等我吗?”
一个身材发福、满脸油光的男人端着酒杯,带着令人作呕的得意笑容凑近明娇娇。
“滚开!”明娇娇恶心得快吐了!
“装什么清高?来,陪哥哥喝一个,说不定……”张一凡伸出油腻的手想摸明娇娇的脸,“哥哥心情好,给你个机会呢?”
明娇娇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,先不说那就见色起意的暗恋,现在这男人都走样成什么油腻大叔了。
她等了这么久结果她的‘黑历史’早坐这半天了。
“让我陪你喝?你也配?”明娇娇冷笑,眼神里满是鄙夷。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?”张一凡被当众下了面子,脸色顿时阴沉下来。
张一凡在海市还算有点地位,包厢里好几个男同学都指着他吃饭,立刻围了上来。
明娇娇心里把这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!她都记住了!
明天,不!
今晚就要他们好看!什么张家李家的,过了今晚海市不会再有了。
“切,狗也能喝酒吗?”
明娇娇刚准备拿手机打电话,苏妄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进来。
张一凡彻底怒了,抄起桌上一个还剩半瓶啤酒的酒瓶,就想强行灌进明娇娇嘴里!
“你们干什么?放开我!我不喝!”明娇娇刚喊出声,手机就被旁边一个男人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扔到了角落。
“喂?小明?喂???”电话里传来苏妄焦急的声音。
明娇娇情急之下抓起桌上一个空酒瓶狠狠砸在茶几边缘,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玻璃碎片西溅!她握着尖锐的瓶颈,反手就朝着张一凡那张油腻的脸狠狠划了过去!
“啊——!”张一凡捂着脸惨叫一声,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。
明娇娇自己也愣了一下,虎口被震得发麻,碎片划破了手心,火辣辣地疼。
“贱人!按住她!”明娇娇被两个男人死死按在沙发上,头发有些凌乱,脸上带着愤怒的红晕。
张一凡目眦欲裂,扬起巴掌就朝着被按住的明娇娇狠狠扇了下来!
“砰——!”
包间的门被猛地踹开。
按住明娇娇的两个男人被踹得飞了出去。
一道高大的身影一把将明娇娇从沙发上拽起,护在了自己身后。
明娇娇惊魂未定,抬头看清来人,惊讶地瞪大了眼睛——是他?!
霍栎安俊朗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寒冰,眼神凌厉如刀锋,扫过包厢内的人。
霍栎安见完几个校友准备回京市,要跟纪让斗,他得扩大社交。路过一个包间的时候听到了砸玻璃瓶的声音本来没想管,但不经意从玻璃窗口里瞥看了一个眼熟的人。
“哪来的小白脸?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吗?也敢多管闲事!”张一凡捂着脸,气急败坏地吼道。
“呵,小白脸?”
霍栎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顶了顶腮帮,拳头捏得咯咯作响。
长这么大,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。
“海市张家!听过没?识相的就给老子滚!”
霍栎安眼神更冷了,海市张家?还真没听过。
“想逞英雄?”
张一凡目光淫邪地扫过明娇娇,“这女人可是我们班最穷的,可包不了你这种档次的~”
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霍栎安的怒火!
他刚要上前,却被身后的明娇娇一把拉住了手臂。
“那个……算了。”明娇娇低声说,她不想脏了他的手,她有的是办法让这些人渣生不如死。
霍栎安皱眉,以为她是害怕,刚想开口明娇娇却“嘶——”地倒抽一口冷气,身体晃了一下。
霍栎安低头一看,明娇娇穿着拖鞋的脚踝上方,小腿处被刚才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,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,染红了她浅色的裤袜!
伤口很深,皮肉外翻,看着触目惊心,
难怪她刚才脸色那么白。
霍栎安眼神一厉,海市张家是吧,他记住了!
霍栎安弯下腰,打横将明娇娇抱了起来。
“你……!”明娇娇惊呼一声。
“别动!伤口很深,必须马上去医院缝针。”
张一凡的一个跟班还想上前阻拦,被霍栎安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,吓得不敢动弹。
......
当苏妄喘着粗气赶到“暗色KTV”那个指定的包间时,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璃渣子和男男女女。
震耳的音乐还在响,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浓烈的酒气。
明娇娇不见了。
角落里,她看到了明娇娇摔裂屏幕的手机。
“明娇娇呢?”
张一凡看清苏妄的脸,即使痛得龇牙咧嘴,眼中也瞬间闪过一丝猥琐的精光:“想知道?呵呵……”
“人、在、哪?!”苏妄一字一顿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。
张一凡咧开一个恶意的笑:“她不敢反抗我,自然是……”
“你碰她了?!”苏妄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利!
“怎么?”
张一凡看着苏妄清冷绝美的脸,色心再起,挣扎着想伸手去摸她的脸,“小美人,你也想被哥哥玩……”
“啊——!!!”
他伸出的手被苏妄猛地抓住,那纤细的手指越收越紧,骨骼被挤压发出的细微“咯咯”声清晰可闻。
张一凡发出凄厉的惨叫,旁边几个男人见状立刻叫嚣着扑了上来。
苏妄眼神一厉,一脚狠狠踹在装满冰块和啤酒的冰桶上。
“哗啦——砰!”
冰桶翻倒,冰块和酒瓶滚落一地,碎裂开来!
苏妄看也没看,抄起手边最近的一个空酒瓶,用尽全身力气,朝着张一凡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!
“砰!!!”
沉闷的碎裂声伴随着张一凡更加凄厉的惨叫!
血腥味瞬间变得更加浓烈。
包厢里其他装死的、看热闹的同学和女伴们吓得魂飞魄散,尖叫着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包间。
只剩下张一凡和他的西五个跟班。
......
明娇娇僵着被抱着到医院不敢动一下。
公主抱诶!
电视剧里男主对女主的公主抱诶!
还是极品帅哥!
他不会喜欢她吧?
甜甜的爱情终于轮到她了吗?!
霍栎安抱着人越想越气,心想这可是他未来小舅妈。
小舅回了沐家还没把健身房关了,还派人护着这个女人的店,肯定对小舅来说很重要。
他能让小舅妈被这群人渣欺负的吗?
“啊——!!”
霍栎安把人抱到急诊床上,刚准备给沐金阳打电话里面就传来明娇娇杀猪的叫声。
“怎么......嘶——!”
霍栎安急忙慌跑进去,还没说话就被拉过手咬了下去。
麻醉打完后明娇娇松嘴才发现自己把人咬出血了,尴尬的松嘴却看见自己小腿被一根很粗的勾子勾住她的皮肤!
明娇娇吓得往后,也吓到了正在缝针的医生。
“别动!遮住你女朋友的眼睛!扯到伤口了!”
霍栎安没来得及反驳,忍住手臂的疼痛赶紧把明娇娇的头转过来。
“别看。”
明娇娇被托着脸瞬间忘了伤口的事,看着那张比电视明星还帅的脸,她现在满脑子只有粉红泡泡。
他没解释欸!
他果然喜欢她!
她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......
......
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嘶吼。
包厢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刺鼻的酒味。
苏妄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角落里,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。
地上,五六个男人如同死狗般瘫在血泊和玻璃渣中,有的己经彻底昏死过去,有的还在发出微弱的呻吟。
屏幕闪烁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,DJ的鼓点像重锤一下下砸在她的太阳穴上。
好吵……
好烦……
明明刚刚他们都招了说了他们都没干什么明娇娇被就被救走了......
明明刚才他们都己经哭着求饶了……
可她就是觉得他们都该死!
这种人渣就不该活着!就该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!
苏妄知道这不对,她只要报警就行了,可她还是动手了。
她控制不住自己。
怎么办……
她好像越来越严重了……
再过不久她会不会彻底变成一个疯子了......
她明明己经很努力了……
她每天很努力地睡觉,很努力地吃饭,很努力地晒太阳,很努力地挤出笑容……
可是……
好像没有用。
一点用都没有。
每天还是整宿整宿睡不着,每吃一口食物都得忍受想要吐出来的恶心,每一次呼吸……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。
她还是觉得……这个世界灰蒙蒙的,看不到光。
她还是觉得……
活着……好累啊。
累得只想闭上眼睛,永远不再睁开。
这个样子的她……糟糕透了。
这个样子的她......怎么回去找他们呢......
要是死了就好了,死了就能见到师父了......
苏妄摸起脚边的一片玻璃,抬起左手,纤细的手腕处有一粗一浅两道愈合的粉色疤痕。
只要往手腕动脉打竖一划,一切就结束了……
苏妄在失去意识之前,好像又闻到了熟悉的木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