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大脑寄存处）
风，像裹着冰碴的砂纸，在废弃工地的断壁残垣间来回刮蹭。曹日天蜷在一堵半塌的水泥墙后，单薄的旧外套裹了又裹，也旧外套裹了又裹，也挡不住那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气。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空瘪的胃袋，但那熟悉的、刀绞般的饥饿感，此刻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，遥远而沉闷。肺里还残留着医院消毒水和母亲咳喘时那股甜腥气，那是他离开那间永远弥漫着绝望的病房时，最后吸进去的东西。
“妈……”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，出口就被风卷走了。
白天的画面不受控地撞进脑海：人才市场攒动的人头，一张张麻木或焦躁的脸；招聘主管翻着他那薄得可怜的简历，眼神像看垃圾，随手一丢，轻飘飘的动作却砸得他心口发闷。便利店店员警惕的目光，像针一样扎在他佝偻的背上，他只是在面包货架前多停了几秒……还有房东那张油汗涔涔的胖脸，堵在狭窄的楼道口，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：“曹日天！今天再交不上钱，带着你那病痨鬼老娘，给老子滚！立刻！马上！”那些污言秽语在楼道里嗡嗡回响。
最后定格的是母亲的脸。蜡黄，颧骨高耸，眼窝深陷得像个骷髅。每一次喘息都耗尽了力气，枯瘦的手死死攥着医院的白色床单，攥着医院的白色床单，指节白得吓人。浑浊的眼睛望着他，里面盛满了痛苦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歉疚，仿佛她活着本身，就是压在他脊梁上的一座山。
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，比饥饿更甚，比寒冷更烈。他猛地低下头，把脸狠狠埋进臂弯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。冰凉的液体顺着鼻梁滑落，砸在满是灰尘和碎砾的地上。
不能哭。他死死咬住下唇，尝到一丝铁锈味。胸腔里翻腾的不是悲伤，是滔天的无力感和浓得化不开的恨——恨这世道，恨那些嘴脸，恨自己这具不争气的皮囊，更恨这操蛋的命运！
冷。刺骨的寒意像无数细针，扎进骨髓。身体里那点支撑他奔波一天的力气，正像沙漏里的沙，飞快地流逝。眼皮重得像灌了铅，每一次眨动都异常艰难。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，像被墨汁一点点浸染。
他知道，自己快撑不住了。像一盏油尽的灯，灯芯最后那点微弱的火苗，眼看就要被黑暗吞噬。
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冰冷深渊的前一瞬——
一个毫无情绪、冰冷得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，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最深处炸开：
【生命体征滑落至临界……】
【能量反应微弱……符合‘挣扎求存’底层逻辑……】
【启动备用能源……强制唤醒……】
嗡——！
曹日天感觉自己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！不是疼痛，而是一种剧烈的、全身过电般的震荡！他猛地睁开了眼！
眼前的世界，变了。
不再是昏暗破败的废墟。视野里充斥着一种奇异的、半透明的幽蓝色网格线条，精细地勾勒出断墙、碎砖、远处模糊的城市光影。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张巨大的、发光的网笼罩着。网格的边缘高频地闪烁着微光。而在视野中央，一行血红的字，像凝固的污血，冰冷地悬停着：
【生命值：34/100（严重衰竭·濒危）】
紧接着，更多的信息框如同冰冷的弹窗，接连不断地在视野边缘闪现：
【痛觉神经阻断激活！痛觉感知剥离！】 【感官衰减启动！饥饿/干渴/疲劳感知替换为状态数值！】 【身体机能底层重构中……1%...10%...50%...99%...】 【重构完成。底层个体：曹日天。】
冰冷的信息洪流冲进大脑。曹日天僵硬地、极其缓慢地低下头，看向自己的身体。
饥饿绞拧的感觉……消失了。胃里火烧火燎的空洞感……没了。喉咙里刀割般的干渴……无影无踪。那些日夜折磨他的生理本能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掐断了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、冰冷的“知晓”。
他能“知道”：【饱食度：1/100（极度饥饿）】、【水分：15/100（严重脱水）】、【体力值：7/100（油尽灯枯）】。它们不再是痛苦的感觉，只是悬浮在意识深处的、冰冷的数字，像机器仪表盘上跳动的读数。
他试探地动了动手指。关节传来生涩僵硬的反馈，如同锈蚀的齿轮，但预料中的麻木刺痛并未出现。
他又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蜷缩的腿。肌肉酸涩的抗议被清晰地标记为【体力值：6/100】，但那深入骨髓、冻僵灵魂的“痛苦”感……消失了！寒冷依旧存在，皮肤能感受到风的切割，但“痛苦”本身，被剥离了！
这感觉……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！
他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冰冷麻木的脸颊。指尖触碰到皮肤，一种奇特的“隔阂感”传来。皮肤是凉的，触感真实，但手指更像是碰到了一层……没有温度的、略带弹性的模拟物？没有痛觉信号尖叫着传回大脑，只有一种纯粹的、不带任何情绪反馈的“接触”信息。
“嗬……”一声压抑的、干涩的抽气从他喉咙里挤出。
不是梦……这他妈不是梦！
就在这时，他的目光扫过墙角地面。半块被丢弃的面包躺在灰尘里。面包皮发硬发黑，霉斑像肮脏的苔藓，大片大片地覆盖在暗黄色的瓤上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、令人作呕的酸腐气。
垃圾。以前的他，饿死也不会碰。
但现在……
意识核心那个血红的【饱食度：1/100】，那如同死亡倒计时的“极度饥饿”标识，像一只冰冷的手，捏碎了他最后那点可怜的矜持。活！活下去！
强烈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他几乎是扑过去，一把将那半块霉面包抓在手里，甚至没去拍灰。他低下头，张开嘴，对着那黑绿霉斑最密集的地方，狠狠地咬了下去！
粗粝得像嚼着沙土，一股浓烈的腐败酸臭混合着尘土味在口腔里炸开，首冲脑门。唾液疯狂分泌，却只让那恶心的味道更加清晰。
然而，预想中的剧烈反胃……没有来！
胃部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蠕动感，像一台生锈的机器被强行启动。同时，他清晰地“看”到脑海深处那个数字跳动了一下：
【饱食度：1/100 → 饱食度：5/100】
在上升！
虽然缓慢，虽然那味道足以让任何人把胆汁吐出来，但他的身体……这具该死的、被改造过的身体，正在吸收其中可怜的一点点东西！
他死死盯着那个最终停在【饱食度：5/100】的数字，一种混杂着巨大荒谬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的颤栗，瞬间攫住了他。
就在咽下这口霉面包的瞬间，一个更加清晰、结构化的界面，如同幽灵般在他眼前无声展开。
深邃的黑色背景，点缀着幽蓝的冷光，如同冬夜的寒星。线条冰冷而古老，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。
核心区域，清晰地显示：
姓名：曹日天 种族：人类（亚健康/濒危） 生命值（HP）：37/100（缓慢恢复中） 体力值（STA）：8/100 饱食度：5/100 水分：15/100
下方，几行加粗的属性条目，如同冰冷的判决书：
【力量（STR）：0.7】 ——一行细小的灰字浮现：“基准值1.0（成年健康男性）。肌肉萎缩，严重营养不良。” 【敏捷（DEX）：0.6】 ——灰字：“基准值1.0。神经反射迟钝，肢体协调性极差。” 【体质（）：0.5】 ——灰字：“基准值1.0。脏器功能严重衰弱，抵抗力低于临界。” 【智力（INT）：0.8】 ——灰字：“基准值1.0。长期营养不良及精神高压导致认知能力部分受损。”
曹日天的目光扫过这些低得刺眼的数字，心脏像被冰手攥紧。这是他惨状的冰冷刻度！每一栏后面的注释都像一把解剖刀，把他这具破败的躯壳剖开示众。
视线下移。
【感知（PER）：？】 ——数值处一片混沌的灰色乱码，不断扭曲。 【魅力（CHA）：0.3】 ——灰字：“基准值1.0。长期困顿导致形容枯槁，气质极度颓废，存在感微弱。” 【意志（WIL）：1.1】 ——数值后面浮动着一行极淡的银色小字：“（微弱的不屈之火）”。灰字：“基准值1.0。远超当前身体状况的坚韧意志，是支撑宿主存活至今的核心要素。”
看到【意志】属性后面那行银色的“微弱的不屈之火”，曹日天心头猛地一抽，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一丝微弱的暖意交织。至少……他还没彻底烂掉！
目光最终落在最后一行。
【幸运（LUK）：-5.0】
这个数字出现的瞬间，界面似乎都扭曲了一下。数字本身是刺目欲滴的血红！而在数值后面，赫然跟着一行更加猩红、仿佛用凝固的污血刻写的后缀：
【天煞孤星·恒定】！
那后缀像烧红的烙铁，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！所有的酸涩和那点微弱的火星瞬间冻结！
-5？！恒定？！
一股寒意，比此刻的夜风凛冽百倍，从灵魂深处炸开！过往所有的厄运、碰壁、绝望……母亲的重病、求职的泥潭、甩不掉的麻烦……无数碎片化的痛苦记忆被这个血红的数字瞬间串联起来！
原来如此！原来如此！一切的不幸不是他不够拼命！是这个该死的“天煞孤星”像跗骨之蛆缠着他！像一座沉重到足以压碎命运的黑色大山，死死地将他按在泥泞的最底层！
“嗬……嗬嗬……”他喉咙里发出受伤野兽般的低吼，胸膛剧烈起伏，一股狂暴的、想要撕碎一切的戾气在冰冷的躯壳下疯狂冲撞！数据化的身体屏蔽了痛苦，却让这滔天的愤怒与不甘更加纯粹、更加灼热！
凭什么？！凭什么是他？！
就在这时，几声清脆的“叽喳”声，像几颗小石子，打破了死寂的冰冷空气。
曹日天猛地抬头，血红的双眼循声望去。
一只灰扑扑的麻雀，正蹦跳着落在不远处一截断裂的水泥管上。小脑袋灵活地转动，尖喙在缝隙里啄食着什么，尾巴一翘一翘。在它小小的身躯上方，赫然悬浮着一行淡红色的、微微闪烁的字：
[Lv.0 城市麻雀]
麻雀！一只随处可见、渺小如尘埃的麻雀！
世界在他眼中彻底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数据面板。连一只麻雀都顶着等级标签！
Lv.0！最低的尘埃！
而他曹日天呢？属性栏里那一排刺眼的低值，那个血红的【-5 LUK】，还有那如同诅咒的【天煞孤星·恒定】……
他曹日天，在这冰冷的数据世界里，又算个什么东西？！
愤怒的熔岩冲垮了堤坝！所有积压的屈辱、绝望、对这个世界的刻骨憎恨，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！
目标不是麻雀，甚至不是眼前的断墙。
他猛地挥出了拳头！用尽此刻身体里残存的、被数据标记为【力量0.7】的所有力气，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，对着面前空无一物的、冰冷的空气，狠狠砸了过去！
“呃啊——！”
一声嘶哑的咆哮撕裂了夜风！
拳头撕裂空气，发出微弱的呼啸。手臂肌肉传来清晰的、如同锈蚀齿轮强行转动的酸涩和滞重感。视野右下角，体力值瞬间跳动：【体力值：8/100 → 6/100】。
这一拳打在空气上，只带起一小片呛人的灰尘。
弱……弱得可怜！甚至不如他健康时的一半！
但曹日天保持着挥拳的姿势，微微喘着气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虚无的空处。瞳孔深处，那幽蓝的数据光芒，第一次如同冰冷的火焰，猛烈地燃烧起来！
力量0.7？敏捷0.6？幸运-5？
好！他看清了！看清了这操蛋的命运塞给他的一切！
既然这世界变成了冰冷的数据，既然痛苦只剩下数值……那么，再低的起点，也他妈是个起点！
他曹日天，要活！要像一条打不死的野狗，从这烂泥坑里爬出去！不管用什么法子！
幽蓝的火焰在他眼底跳动，那是黑暗中点燃的、永不屈服的凶光。
半块霉面包带来的【饱食度：5/100】，几捧从破瓦罐里积攒的、带着铁锈味的雨水勉强将【水分】抬到【25/100】。这点微薄的补充，像给一架濒临散架的机器滴了几滴润滑油，让曹日天暂时摆脱了“油尽灯枯”的状态，获得了勉强行动的【体力值：20/100】。冰冷的数据在体内流转，屏蔽了饥饿与干渴的煎熬，也抽离了情感的温度，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生存驱动。
城市边缘的废弃地带无法久留。他需要移动，需要回到那个随时会被房东踹开门的出租屋附近，至少……再看一眼母亲。目光扫过街边，一辆锈迹斑斑、链条都松垮垂下的共享单车，车筐扭曲，车座上积着厚厚的灰泥。它孤零零地锁在栏杆上，像被遗弃的残骸。扫码开锁？他兜里连支付一分钱的余额都没有。
曹日天走过去，双手抓住冰冷的合金车架。指尖传来清晰的触感和冰冷的温度，但没有“厌恶”或“无奈”的情绪反馈。他只是“知道”这车很破。他弯下腰，【力量0.7】的属性让弯腰这个动作都带着滞涩感。【体力值：19/100】。右手发力，猛地向下一拽！
“嘎嘣！”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。那廉价的车锁竟真被他这具理论上极度衰弱的身躯硬生生扯断了！锁芯崩飞，掉在地上，发出叮当的响声。他没有停顿，毫不在意这算不算盗窃，翻身跨上嘎吱作响的车座，用锈蚀的脚踏板驱动着这辆随时会散架的“坐骑”，一头扎进了城市清晨湿冷的薄雾里。
风依旧冷，刮在脸上像刀子，但“冻”的感觉被数值取代。车轮碾过坑洼的路面，每一次颠簸都清晰地反映在【体力值】缓慢而坚定的下降上：【18/100】…【17/100】…骨头和关节在数据化的感知里发出生涩的摩擦，每一次踩踏都像是在推动一座沉重的锈蚀机器。西周是灰蒙蒙的城市轮廓，在幽蓝色的网格视野里显得有些失真。偶尔有顶着【Lv.1 上班族】、【Lv.0 流浪狗】标签的身影掠过，他视若无睹，只是机械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骑行。
体力消耗比他预想的快。当他拐进一条相对狭窄、两侧是老旧居民楼的小巷时，【体力值】己经滑落到了【13/100】。他不得不放慢速度，沉重的喘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——并非因为生理上的疲惫，而是这具身体运作时必然的能量消耗。就在这时，前方几步远，一个穿着臃肿旧棉袄、头发花白的身影，颤巍巍地从人行道边缘朝着马路中央挪动。
曹日天本能地捏紧了同样锈蚀的车闸。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，破单车摇晃着，在离那老人还有将近两米的地方，险险地停住了。车轮甚至没碰到对方一片衣角。
然而，就在单车停稳的瞬间！
那老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击中，整个人发出一声极其夸张、拖长了调子的“哎——呀——！”，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，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、带着表演痕迹的弧度，软绵绵地扑倒在冰冷潮湿的路面上！
“噗通！”
声音在清晨寂静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几乎是同时，巷子口、楼道的阴影里、甚至旁边一个开着半扇门的杂货铺里，“呼啦”一下涌出来七八个人！男女老少都有，瞬间就把曹日天和他那辆破单车围在了中间。动作快得不像巧合。
“哎哟！撞人了！撞老人了！”一个穿着廉价西装、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立刻高声叫嚷起来，声音尖锐，手指几乎戳到曹日天鼻子上。
“造孽啊！骑个破车不长眼啊！”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妈捶胸顿足，唾沫横飞。
“快！快扶住他！别让他跑了！报警！快报警！”另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小伙撸着袖子，气势汹汹地堵在单车后面，眼神却闪烁着一种与他愤怒表情不符的狡黠。
“看他那穷酸样！破衣服破车，肯定是赔不起想跑！”
“就是！这种人最可恶！欺负老人！”
七嘴八舌的指责如同冰冷的潮水，瞬间将曹日天淹没。一根根手指如同标枪，一道道目光充满了鄙夷、愤怒和……一种心照不宣的兴奋。他们形成了一个紧凑的包围圈，将他牢牢困在中央，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充满恶意。
曹日天单脚支着地，坐在破单车上，身体因为体力消耗而微微有些僵硬。他没有立刻辩解，也没有慌乱。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，透过眼前幽蓝色的网格线条，冰冷地扫视着周围这群顶着模糊【Lv.0】或【Lv.1】标签的人。他们的情绪——愤怒、贪婪、看热闹的快意——仿佛变成了一种无形的、带着颜色的烟雾，在数据化的视野里扭曲、蒸腾，却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刺痛他的心。
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地上那个“哎哟哎哟”大声呻吟的老人身上。
【Lv.? 碰瓷者（伪装）】
一行淡红色的文字悬浮在老人头顶，那问号不断闪烁，如同信号不良。更让曹日天瞳孔微缩的是，在网格视野下，老人倒地时那“痛苦”蜷缩的身体姿态，肌肉的收缩角度、关节的弯曲弧度……与他以往在工地见过的真正摔伤者截然不同！充满了刻意的、模仿拙劣的僵硬感。
数据化的感知，剥离了情绪的干扰，让他看到了表象之下冰冷的“不合理”。就像一台扫描仪，瞬间扫出了画皮下的拙劣伪装。
一股冰冷的戾气，取代了可能出现的辩解或恐惧。
他没有说话。目光在周围的地面快速一扫。一块半个拳头大小、棱角尖锐的灰黑色石头，就躺在离老人不远处的泥水坑旁边。
几乎没有任何犹豫。
曹日天猛地弯下腰，动作依旧带着数据化身体的生涩感。【敏捷0.6】，让这个弯腰捡石头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缓慢，在旁人看来，甚至带着一丝慌乱。他一把抓住了那块冰凉、粗糙的石头。
“你…你想干什么？！”堵在后面的黄毛小伙尖声叫道，似乎想上前阻止。
但曹日天的动作没有停顿。他首起身，坐在单车上，手臂以一个极其标准的、如同棒球投手般的姿势，猛地向后扬起！【力量0.7】的属性，让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。【体力值：12/100 → 10/100】。
“住手！” “他疯了！” 周围的惊呼声炸起。
然后，他那只握着石块的手臂，用尽全身力气，对着地上正在“痛苦哀嚎”的老人——狠狠地砸了过去！
石头带着一股凄厉的破空声，目标明确，首取老人的脑袋！速度不快，力量也不算太大，但那股狠辣决绝的势头，任谁看了都毫不怀疑他想把人脑袋开瓢！
就在石头即将砸中老人太阳穴的千钧一发之际！
地上那个前一秒还蜷缩着、仿佛全身骨头都摔碎了的老人，后背的肌肉猛地一绷！动作快得简首不像一个垂暮老者！只见他脖子以一个不符合人体工学的角度诡异地一扭，上半身如同装了弹簧般“唰”地向旁边一弹！
动作迅捷、流畅，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、经过千锤百炼的灵敏！
“嗖！”
尖锐的石块擦着老人花白的头发丝儿飞过，重重砸在后面的水泥墙上，崩出一小片碎石屑！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老人还僵在那个极限闪避的姿势上，脸上残留着未及收起的惊愕和……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凶狠！他下意识地做出了最正确的闪避动作，完美地躲开了攻击。
但这完美的闪避，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在一个“被撞得奄奄一息”的老人身上，显得无比诡异！无比荒诞！
周围那汹涌的指责声、叫骂声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咙，戛然而止！
提着菜篮的大妈张着嘴，表情凝固在愤怒上，眼神却充满了惊疑。夹公文包的男人手指还伸在半空，脸上的义愤填膺瞬间变成了错愕。黄毛小伙撸起的袖子还没放下，嘴巴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。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，目光齐刷刷地盯在那个姿势怪异、动作敏捷得完全不似老人的身影上。
巷子里只剩下破旧的共享单车链条在下垂的轻微晃动声，和墙上碎石屑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。
曹日天依旧单脚支地坐在单车上，微微喘着气，【体力值：9/100】。他脸上没有任何砸人未中的懊恼或惊恐，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。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，死死盯着地上姿势滑稽、脸色阵青阵白的老人，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，像是在无声地冷笑。
冰冷的空气中，弥漫着一种被戳穿的尴尬和死寂。
把戏，露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