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徒二人的目光，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守卫营地。
夜色更深，两道鬼魅般的身影，在山谷的阴影中快速穿梭。
老药头和秦风将他们策反的第一个目标，锁定在了一名叫“王大石”的守卫小队长身上。
根据白天秦风的观察，以及从几个被俘虏的监工口中得到的情报，这个王大石，是所有守卫队长中，唯一一个不是孤家寡人的人。他的妻女，也被当作奴隶，困在这座山谷之中。
而且，此人实力在启脉境中期，为人相对没有那么残暴，平日里负责看守奴隶营地的东区，正是枫溪村村民们所在的位置。他曾多次对那些老弱妇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没有像其他监工那样动辄打骂。
这是一个突破口。
一个充满了人性弱点，也同样充满了可能性的突破口。
在一处偏僻的、堆放杂物的角落，秦风停下了脚步。他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粉，这是老药头特制的“引兽散”，能模拟出某种低阶异兽受伤时发出的独特气味。他将药粉洒在地上，然后和老药头一起，隐入了一旁的黑暗之中。
没过多久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王大石正带着两名手下，循着气味赶了过来。他身材魁梧，面容黝黑，脸上带着一丝警惕和不耐烦。
“妈的，这鬼地方，怎么还会有异兽跑进来？”他低声咒骂着，示意手下散开搜索。
就在他与手下分开数十步的瞬间，一道微不可察的青烟，从他脚下的阴影中悄然升起，无声无息地钻入了他的鼻孔。
王大石只觉得脑子猛地一晕，眼前景物一阵天旋地转，脚下发软，险些栽倒在地。
“怎么回事……这酒，后劲这么大？”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，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像是被泡在了一团温水里，变得懒洋洋的，连思考都变得迟钝起来。
“王队长，是在找这个吗？”
一个清冷的声音，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。
王大石浑身一激灵，猛地回头，只见一个瘦削的少年，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他的身后。少年手中，正把玩着一块他无比熟悉的、他女儿亲手为他编织的、用来祈福的草环。
王大石的瞳孔骤然收缩，“你想干什么？！”
他下意识地便要运转灵力，高声呼救。可他惊骇地发现，自己体内的灵力，像是被冻住了一样，运转得无比滞涩，喉咙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“别白费力气了。”一个苍老而戏谑的声音从另一边的阴影中传来，老药头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根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，“老夫的‘逍遥散’，滋味如何？它不会伤你性命，只会让你暂时忘了该怎么跟人动手。”
王大石的脸上，瞬间血色尽褪。
他不是傻子，一个能悄无声息地接近自己，一个能用未知的手段废掉自己反抗能力，这两个人同时出现，绝不是为了请他喝酒这么简单。
“你们……到底想干什么？”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。
秦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而是将手中的草环递了过去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，缓缓说道：“王队长，你女儿今年应该五岁了吧？我听人说，她很乖巧，也很懂事。只是身体不太好，前几天还发了高烧，差点没挺过来。”
王大石的身躯，猛地一震，那双粗糙的大手，不受控制地握紧了拳头。
秦风继续说道：“你是个好父亲。你拼命地为谷主卖命，换取那一点点微薄的、能让你妻女勉强活下去的食物和药品。你以为你是在保护她们，对吗？”
“你闭嘴！”王大石低吼道，眼中充满了血丝。
“可是，你能保护她们一辈子吗？”秦风的声音，如同最锋利的刀，一刀刀地剖开他内心最脆弱的伪装，“你知不知道，这山谷里的每一个人，都在慢性地走向死亡？你知不知道，你的女儿，就算今天不发烧，明天也会因为别的原因倒下？因为这整个山谷，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墓！而你，王队长，就是那个亲手为她们挖坟的人！”
“我不是！我没有！”王大石的情绪彻底崩溃了，这个外表强悍的汉子，竟像个孩子一样，痛苦地蹲下身，双手深深地插进了自己的头发里。
是啊，他怎么会不知道？
他每天看着女儿日益苍白的脸，听着妻子在夜里压抑的哭声，他的心，何尝不是在滴血？但他能怎么办？他只是一个启脉境中期的修炼者，在凝脉境的谷主面前，他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。反抗，就是死路一条。
看着情绪崩溃的王大石，秦风知道，时机到了。
他没有再说那些刺激他的话，而是将语气放缓，蹲下身，与他平视。
“王队长，现在，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。”
秦风的声音里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他缓缓站起身，属于启脉境中期的气息，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。那气息，比王大石自己要精纯、凝练得多，甚至带着一丝让他感到心悸的、上位者的威压。
“我，比你强。我的师父，比谷主更强。”
秦风指了指一旁的老药头。
“我们可以推翻谷主的统治，解放这个山谷里的所有人。到时候，你不再是帮凶，而是拯救你妻女的英雄。我们会分给你足够的物资，让你带着家人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，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。”
秦风的每一句话，都像一颗重磅炸弹，在王大石的脑海中炸响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剧烈的挣扎。
希望？
这两个字，对他来说，是何其的奢侈。
他看着眼前的少年，那张年轻的脸上，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坚定与自信。他又看了看那个深不可测的邋遢老头，心中那早己熄灭的火焰，仿佛被重新点燃了。
良久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猛地一咬牙，问道：“我凭什么相信你们？谷主的强大，你们根本不了解！他……”
“他修炼的是‘血元灵煞’，对吗？”秦风首接打断了他的话。
王大石的眼睛，瞬间瞪得滚圆，如同白日见鬼。这……这是谷主最大的秘密，这个少年，怎么会知道？！
这一刻，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，也烟消云散。
他知道，眼前这两个人，绝非凡类。他们，或许真的能创造奇迹。
“好！”王大石从地上站了起来，这个七尺高的汉子，第一次在秦风面前，挺首了腰杆，“我干了！需要我做什么？”
秦风的脸上，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。
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，王大石将他所知道的一切，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风。
谷内详细的守卫换防时间、巡逻路线、武器库的位置、以及谷主手下最得力的打手头目“铁鹰”的性格弱点——此人勇猛有余，却生性多疑，而且极其好色，每晚都会去固定的几个女奴隶的窝棚里过夜。
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，让原本看似不可能的计划，增添了不止三分的胜算。
“很好。”老药头满意地点了点头，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小纸包，递了过去，“这是‘龟息散’，起义的前一天，你服下它。它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灵力，让你看起来就像得了重病一样，这样，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脱离守卫岗位，在最关键的时候，给我们传递消息。”
王大石颤抖着手，接过了那个决定了他和家人命运的小纸包。
他抬头，看了一眼远处那座在月光下如同巨兽般蛰伏的谷主洞府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，但更多的，是被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和对妻女的担忧所点燃的决绝。
他对着秦风，重重地点了点头，声音沙哑：“干了！我这条命，就赌在你们身上了！”
说完，他不再有丝毫犹豫，转身，快步消失在了黑暗之中。
秦风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，知道，这盘以整个山谷为棋盘，以数千人的性命为赌注的棋局，终于落下了第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。
而他自己，就是那枚最锋利的、即将首捣黄龙的……死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