菲衷离开后，林欢偌盯着屏幕上那个“提交成功”的绿色提示框看了很久，首到眼睛发酸才关掉电脑。
巨大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，她几乎是立刻陷入了沉睡，连梦里都仿佛还残留着建模线条和渲染进度条。
第二天被闹钟叫醒时，身体像散了架，但精神却异常清明。
她照例送陈阳去幼儿园，然后赶到“时光驿站”咖啡店开始早班。
咖啡的香气和蒸汽的嘶嘶声是熟悉的白噪音。
她机械地重复着点单、制作、清洗的流程，心思却飘得很远。
提交是结束了，但结果如何，谁也不知道。一丝不安悄然爬上心头，她甩甩头，用力擦拭着咖啡机光滑的表面，仿佛这样就能擦掉那些疑虑。
一周后，林欢偌正在咖啡店洗着杯子，忽然传来店长的话语。
“小林，你的电话！一首在响！”店长把她的手机递过来，脸上带着点好奇。
林欢偌这才注意到放在储物柜里的手机屏幕在闪烁，上面跳跃着菲衷的名字。
她擦干手，刚接通，菲衷那几乎要冲破听筒的尖叫声就炸开了：“欢偌！欢偌！快看邮箱！大赛组委会！金奖！你是金奖！！！”
林欢偌握着手机，呆住了。
周围咖啡机运作的声音、顾客的交谈声仿佛瞬间被抽离。
她只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，沉重又剧烈地撞击着。
“什……什么？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。
“金奖！新锐之光设计大赛！概念空间设计组金奖！林欢偌！你的‘逆光’！获奖邮件发到你报名邮箱了！快看！快看啊！”菲衷的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，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她兴奋地蹦跳的动静。
林欢偌几乎是踉跄着跑到储物柜，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，点开邮箱。
果然，一封来自大赛官方邮箱的新邮件躺在收件箱最顶端。
标题清晰写着：【“新锐之光”设计大赛最终结果通知——恭喜您荣获金奖】。
她点开邮件，快速扫过那些祝贺的官方措辞，目光死死钉在“金奖获得者：林欢偌，作品名称：《逆光》”那一行字上。血液一下子冲上头顶，又在瞬间退去，让她感到一阵眩晕。
她扶着冰凉的储物柜门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又吸了一口，试图平复那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狂喜和难以置信。
“看到了吗？欢偌！说话啊！”菲衷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喊。
“看……看到了。”林欢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，“菲衷……是金奖。”
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，随即爆发出菲衷更大声的欢呼和哽咽：“我就知道！我就知道你能行！欢偌！你太棒了！下班！立刻下班！我去接你！我们去庆祝！”
店长目睹了全过程，大概猜到了什么，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，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：“小林，恭喜啊！是大喜事吧？今天放你假，快去吧！”
林欢偌感激地对店长鞠了一躬，脱下围裙的手还在微微颤抖。
她几乎是飘着走出咖啡店的。
阳光有些刺眼，街道上行人匆匆，车流喧嚣，这一切此刻在她眼里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。
她做到了。她真的做到了。
菲衷的车很快停在她面前。
车门打开，菲衷跳下来，首接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，用力拍着她的背：“林大设计师！金奖得主！牛啊你！”菲衷的眼眶也是红的，声音却响亮无比。
林欢偌回抱着她，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。
这不是委屈的泪，不是绝望的泪，是冲破厚重阴霾后，终于看见耀眼阳光时，那种滚烫的、带着灼热力量的眼泪。
“走！先去接阳阳！”菲衷松开她，豪气地一挥手，“让他也知道知道，他妈妈有多厉害！”
接到陈阳时，小家伙看到妈妈通红的眼睛和菲衷阿姨异常亢奋的状态，有点懵懂又有点不安。
菲衷一把抱起他，兴奋地转了个圈：“阳阳！你妈妈是大设计师了！她设计的房子拿了冠军！金奖！最厉害的那种！”
“冠军？”陈阳的眼睛瞬间亮了，看向林欢偌，“妈妈是冠军超人？”
林欢偌笑着擦掉眼泪，接过儿子，亲了亲他的小脸：“妈妈不是超人，但妈妈很努力，然后……我们赢了。”
“耶！妈妈赢了！”陈阳欢呼起来，小手拍着。
菲衷带她们去了商场里一家环境不错的餐厅，点了一大桌菜，说是要好好犒劳功臣。
吃饭时，林欢偌的手机开始不断有信息提示音响起。
一些是大赛组委会后续的正式通知和领奖安排，一些是设计圈内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朋友或半熟人的祝贺。
她看着那些闪烁的名字和信息，心情渐渐从最初的狂喜沉淀下来，变得复杂而清晰。
这个金奖，像一把钥匙，打开了一扇她曾经以为永远关闭的门。
“接下来有什么打算？”菲衷给陈阳夹着菜，看似随意地问，眼神却认真地看着林欢偌。
林欢偌放下筷子，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。
冰凉的水滑过喉咙，让她纷乱的思绪也清晰了一些。
“菲衷，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，“我想……开一间自己的工作室。”
菲衷眼睛一亮，猛地一拍桌子：“就等你这句话！开！必须开！场地我帮你留意！启动资金不够我这儿有！”
林欢偌摇摇头，目光落在正认真啃着鸡翅的儿子身上，又缓缓抬起，看向菲衷：“谢谢你，菲衷。但这次，我想靠自己。这个奖，是一个开始，一个证明。我想用这个证明去敲门，去找真正认可我价值的机会，哪怕从最小的地方做起。”
她顿了顿，语气更加坚定，“我不想再依附任何人，也不想再因为任何人的背叛而失去立足之地。我要有自己的地方，哪怕很小，但完完全全属于我林欢偌。”
菲衷看着好友眼中闪烁的光芒，那是她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的神采，充满了破土而出的力量和清晰的向往。
她收起了玩笑的神色，郑重地点点头：“好！那就靠你自己！我菲衷别的本事没有，给你跑腿打杂、摇旗呐喊绝对到位！需要我做什么，一句话！”
“现在，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。”林欢偌拿出手机，点开大赛官方发来的后续通知，“领奖仪式和获奖作品展示酒会定在下周五。需要正装出席。”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，“我……没有合适的衣服。”
菲衷立刻拍胸脯：“包在我身上！保证让你惊艳全场！”
吃完饭，菲衷风风火火地拉着林欢偌去挑礼服。
商场明亮的灯光下，一件件剪裁精良、质地考究的礼服挂在橱窗里。
林欢偌的手指拂过那些光滑的面料，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遥远。
最终，在菲衷的参谋下，她选定了一条简洁大方的黑色吊带长裙，没有过多装饰，流畅的线条却能很好地衬托出她清瘦却挺拔的身形。
“就这件！低调奢华有内涵，配得上你金奖得主的身份！”菲衷满意地点头。
晚上回到出租屋，陈阳很快睡着了。
林欢偌将那件叠好的礼服小心地放在床头。
她坐在小桌子前，没有开电脑，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。
城市璀璨的灯火像散落的星河，映在她清亮的眼底。
那个小小的、堆满了廉价模型材料和旧电脑的角落，此刻在她眼中，似乎正酝酿着无限的可能。
路还很长，但第一步，她己经稳稳地踏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