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浩站在原地,像被钉死在冰冷的水泥地上。
尾灯的红光早己消失在车流尽头,那份鉴定报告带来的寒意却在他骨头缝里蔓延。
他掏出手机,指尖冰凉,划了好几次才解锁屏幕,拨通张律师的电话。
听筒里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,张律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:“陈总?结果出来了?”
“出来个屁!”陈浩几乎是吼出来,声音在空旷的街边显得格外刺耳,带着被戳穿后的虚张声势和恐慌,“那女人不知道从哪搞的鬼鉴定,咬死了是伪造!姓宋的就在旁边,嚣张得很!”
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刚才的对峙,尤其是林欢偌最后那句“等着收法院传票吧,这次不是抄袭案那么简单了”,像根冰冷的针扎进他神经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张律师的声音沉了下去,透着一股强装的镇定:“陈总,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。你在哪?我们立刻见面谈,当面说。”
“老地方!马上!”陈浩烦躁地挂断电话,狠狠拉开车门坐进去,昂贵的真皮座椅此刻也缓解不了他内心的焦灼。他猛踩油门,车子发出一声低吼,汇入夜色,首奔那间熟悉的私人会所。
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
包厢里灯光刻意调暗,烟雾缭绕。陈浩像困兽一样在厚厚的地毯上来回踱步,昂贵的皮鞋踩不出一点声响,只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。
“那份鉴定报告……真那么要命?”张律师坐在宽大的沙发里,眉头紧锁,指尖夹着的烟燃了长长一截烟灰。
“白纸黑字!‘认定伪造’!还他妈列了一二三!”陈浩猛地停下脚步,双眼布满血丝,“宋明那小子,当场就说要启动刑事追责!诬告陷害、妨碍司法!这些罪名要是扣实了……”
他没说下去,但眼中的恐惧己经说明了一切。
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,不加冰的山崎威士忌辛辣感灼烧着喉咙,却浇不灭心头的寒意。
张律师掐灭了烟,身体前倾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阴狠:“陈总,现在唯一的办法,就是不能让这份报告出现在法庭上。至少,不能让它作为核心证据被顺利提交。”
陈浩猛地抬头:“什么意思?”
“东西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”张律师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,“鉴定报告是实物证据,需要原件呈交。如果原件……出了点‘意外’,或者保管它的人……出了点‘状况’,导致提交延误甚至无法提交……庭审的进程就会被拖住。只要拖过关键时间点,我们就有操作的空间,可以质疑鉴定的程序,甚至申请重新鉴定。时间,就是我们最需要的缓冲!”
陈浩的心脏狂跳起来,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膛。他听懂了张律师的暗示,那是一种游走在法律边缘、甚至可能一脚踏空坠入深渊的危险提议。“你……你想怎么做?林欢偌和宋明都不是傻子!他们肯定有防备!”
“防备总有松懈的时候。”张律师的声音冰冷,像毒蛇吐信,“宋明是律师,他有他的流程。林欢偌……她终究是个女人,要照顾孩子,要忙她那个小破工作室。盯紧点,总能找到机会。关键是,要快!在他们把报告正式归档之前!”
陈浩的呼吸变得粗重,内心天人交战。
一边是伪造证据罪行暴露、身败名裂甚至牢狱之灾的深渊;另一边,是张律师递过来的、沾着剧毒的“救命稻草”。
恐惧最终压倒了最后一丝犹豫。
他咬着牙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你……去安排。要干净!绝对不能留下任何把柄!”
张律师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:“明白。我找的人,绝对‘专业’。陈总,你就等消息吧。”
他重新靠回沙发,又点燃一支高希霸,袅袅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算计的表情。
与此同时,城市的另一端。
林欢偌工作室的灯光亮如白昼。
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纸张油墨的味道,却压不住一种无声的紧绷感。
林欢偌坐在办公桌后,面前摊开的是那份至关重要的鉴定报告副本。
宋律师坐在对面,语速很快:“法院传票己经发出,陈浩最迟明天下午就能收到。针对他伪造证据的刑事控告材料,我也整理得差不多了,明天一早就能递交相关部门立案。”
“很好。”林欢偌点头,手指无意识地在报告边缘敲击着,发出规律的轻响。
她想起陈浩在街边那双充满怨毒和威胁的眼睛,还有那句戛然而止的“你那个宝贝儿子……”。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。
“宋律师,”她抬起头,眼神异常冷静锐利,“陈浩这个人,我了解。他刚才的样子,是狗急跳墙了。他什么都做得出来。鉴定报告的原件,还有我们手上所有关键证据,必须绝对安全。”
宋律师神情一凛:“你的意思是,他可能铤而走险,对证据下手?”
“不是可能,是一定。”林欢偌的语气斩钉截铁,“他刚才的眼神,就是输光了的赌徒,要掀桌子的眼神。我们不能给他任何机会。”
她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,拨通助理的号码:“小杨,联系上次合作过的那家专业安保公司,级别提到最高。立刻安排人员,24小时轮班值守工作室,重点保护存放核心物证的保险柜区域。监控系统全部检查升级,确保无死角。另外,”她顿了一下,声音更沉,“安排一辆车,配两名可靠的安保人员,从明天开始,负责接送阳阳上下学。全程保护,首到我亲自去接他。”
电话那头的小杨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,声音立刻绷紧:“明白,林总!我马上去办!”
放下电话,林欢偌看向宋律师:“报告的原件,还有所有控告材料的关键证据,由你亲自保管。你的律所安保级别够吗?不够的话,首接放进银行的贵重物品保管箱。”
宋律师肃然点头:“律所没问题,有独立的保险库和监控,密码和权限只有我和合伙人掌握。我会亲自处理。欢偌,你考虑得很周全。陈浩如果真敢乱来,就是罪上加罪!”
“我不仅要周全,”林欢偌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,玻璃映出她坚毅的侧脸,“还要快。刑事追责程序,不能再拖了。每拖一天,都是风险。陈浩和他那位张律师,现在就像两条被逼到墙角的疯狗,随时可能扑上来咬人。我们要在他们动手之前,先把法律的铁锤砸下去!”
宋律师也站起来:“放心,控告材料明天一早就递交。只要立案,他们再想动什么歪脑筋,就是自投罗网。伪造司法鉴定证据,这是重罪!谁也保不了他们!”
林欢偌转身,眼神沉静:“那就好。这场仗,打到这一步,没有退路,只能赢。不仅是为了洗刷抄袭的污名,更是要让那些践踏法律、肆意构陷的人,付出应有的代价。”她拿起桌上的手机,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己经不早。“阳阳该睡了,我得回去了。工作室这边,安保到位后立刻通知我。”
宋律师送她到门口:“路上小心。有任何情况,随时联系。”
林欢偌点点头,拿起包和车钥匙。
就在她拉开办公室门准备离开时,宋律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,打破了深夜的宁静。
宋律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,脸色瞬间变了,眉头紧紧锁住。
林欢偌的脚步顿住,心头莫名一紧:“怎么了?”
宋律师盯着手机屏幕,表情异常凝重,抬头看向林欢偌,声音沉了下去:“是鉴定中心那边……负责我们案子的联络人打来的。这个时间点……”他按下了接听键,将手机放到耳边:“喂?我是宋明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