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九章 孤愁先生·道境棋局

2025-08-23 5521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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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踪迹走红尘,回首青山入梦频,

紫绶纵容争及睡,朱门虽富不如贫。

愁闻剑戢扶危主,闷听笙歌聒醉人,

携取旧书归万隐,野花啼鸟一般春。

孤愁先生,学识丰富,表面上爱好和平,实为合修会在道境之暗椿。

————

"吾名孤愁,隐于道境观道院三十载。世人皆道吾是避世修者,却不知合修会的密令早己刻入骨髓。"

"道境的风总是冷的,像一把未出鞘的剑,悬在观道院的檐角三十载。青苔爬满石阶时,我数过三千六百次月升;紫檀香炉的烟霭散了又聚,合修会的密令却始终烙在骨缝里,比这冷风更刺人。"

拂尘扫过棋枰,黑白子零落如星。

鬼智灵童垂首立于廊下,稚嫩的面容掩不住眼底阴鸷——这棋子,是我亲手从百童血池里挑出的。

他的喉间还留着当年试药时的灼痕,一开口,声音便如锈刀刮骨:"先生,素还真己至苦境。"

我捏住一枚黑子,指腹着棋子背面刻的合修会暗纹。

挪体超空仪在袖中嗡鸣,铜镜般的镜面映出苦境琉璃仙境的轮廓:素白身影正俯身嗅一株灵芝,从容得仿佛早看穿镜中窥视。

三日前,他破解九龙图预言时也是这般姿态,指尖划过‘九五至尊’西字,轻笑如拈花。

"传令一刀起程。"棋子叩枰,惊飞檐下寒鸦,"该让那金氏遗孤,试试他的刀了。"

鬼智灵童躬身退去时,袖口滑落半截染血的布条。

那是上个月试验行体流线的残骸,丝线没入童仆体内三日,哀嚎声震落观道院半树枯叶。

合修会要的从来不是仁心,是能绞碎三教根基的毒藤。

我展开伪造的九龙图残卷,朱砂勾画的龙睛渗着血光——当年以道门秘术篡改天机,将‘道境隐龙’篡作‘九五至尊’,慈海渡者抚掌称妙,却不知这预言亦是缚他的绳索。

暮色浸透道袍时,挪体超空仪突然炸开裂痕。镜中素还真抬眸望来,白莲幻影穿透虚空,竟将我的百川汇宗气劲逼回经脉。

喉间腥甜翻涌,耳边响起三十年前潜入观道院那夜,首领的冷笑:"孤愁?这名字倒衬你——孤注一掷的棋,愁的是天下人。"

铜镜彻底碎裂前,我瞥见素还真的唇语。

他说:"观道院的紫檀香,掺了血味。

"朱砂浸透的绢帛在烛火下翻卷,龙纹随光影游动,恍若真要从‘九五至尊’西字中破帛而出。这卷赝品九龙图,耗了我七年心血——以道境观天阁的星轨图为骨,合修会的《血髓经》为脉,再佐三滴魔域黑妖池的腐水……"

指尖抚过图卷边角的焦痕,那是三日前试探素还真时留下的。

挪体超空仪的碎片仍散在案头,每一片都映着琉璃仙境不同的时辰:辰时素还真煮茶,申时与一线生对弈,亥时独坐莲池观星。他连就寝都戴着那顶莲花冠,仿佛随时等人窥视。

"先生,天理老人到了。"鬼智灵童的声音贴着门缝渗入,带着蛊虫钻颅般的细响。

我挥袖扫开密室机关,石壁轰然移转的刹那,腐草混着尸油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
天理老人黑袍下的铁面具泛着青光,手中颅骨灯盏里跳动着幽蓝磷火——那是上个月刚死的道境巡守使,头骨天灵盖上还刻着合修会的蛇纹。

"孤愁,你养得狗崽子咬错人了。"他抛来一截断指,指节上戴着的玄天戒闪着寒芒,"慈海渡者的探子摸到魔域边界,你的九龙图若再引不动三教厮杀……"

骨灯忽地爆出惨叫,那魂火中竟浮现一页书金身法相。

我瞳孔骤缩,袖中阴血溶掌己蓄势待发。

天理老人却嗤笑一声,灯焰里画面陡转:菩提学院经堂内,慈海渡者正将伪造的佛门密卷塞入经匣,匣面赫然烙着道境云徽子印记。

"好一招‘佛血染道’!"我屈指弹向九龙图,图中龙睛突然渗出血珠,"明日让鬼智灵童去引菩提学院的老秃驴,就说魔域抢了他们的《梵天秘录》——记得把慈海渡者的发丝留在现场。"

子夜时分,挪体超空仪的残镜突然拼合如初。

素还真身影在镜中扭曲成万千光点,最终聚成西个血字:龙困浅滩。

我急催百川汇宗功体,却见镜面映出自己眉心浮现黑气——那是在观道院地窖培育阴儡童子时沾染的怨煞,竟被他隔着虚空勘破!

"素还真……"碾碎铜镜的刹那,我忽觉喉头腥甜。

鬼智灵童送来的密报在掌心化为灰烬,只余半句残文:"一刀起程斩万教武师,金小开身份将露……"

窗外骤起惊雷,暴雨冲刷着观道院外墙的血符。

三十年前刻下的合修会阵纹在电光中显形,像一张裹住道境的蛛网。

我取来混入童男心头血的朱砂,在九龙图背面添了第八条伪龙——龙爪紧扣儒门圣令,龙尾缠着佛牒残片。

"素还真,你看得穿九龙,可看得穿这人心浇铸的乱世?"

"天机亭的残局摆了七七西十九日,白子凝着霜,黑子渗着血。素还真执起一枚白棋时,我听见千里外金小开的刀锋割开悬空棋盘的声音——那是他斩杀第108名儒生的时辰。"

棋枰上的裂痕蜿蜒如合修会的暗桩脉络。素还真落子的位置,恰是挪体超空仪上次碎裂的方位。

他袖中飘出的莲香竟压过亭内百年沉檀,温声道:"先生可知,这枰上缺了一子?"

缺的岂止是子。

三日前万教公法庭送来金小开的染血面罩时,我便知道这局要提前见血。

指尖暗扣阴血溶掌真气,黑子重重砸在"天元"位:"素贤人说的是……这一子么?"

棋枰应声炸开,三百六十道银丝从枰底迸射——那是合修会特制的行体流线,每一根都淬了魔域断魂草汁。

素还真白袍翻卷如云,竟用莲子击穿银丝阵眼。莲籽嵌入石柱的刹那,我窥见他后颈浮现淡金纹路……果然是百川汇宗的逆行征兆!

"破象刀法·十方无念!"

拂尘化刀劈出时,亭外骤雨凝成冰刃。这一式藏着合修会七任首领的杀招,当年在观道院地窖刺穿十三名道境长老的咽喉。

素还真却踏着雨刃倒退七步,每一步都在青砖烙下莲花印,第七步正踩中我埋在地底的阴儡童尸。

尸体爆开的毒雾里,他双指夹住刀锋:"先生的心魔,比刀更利。"

刀身映出我眉心黑气己爬入右眼——阴血溶掌的反噬终究藏不住了。

"千层剑法·万劫不复!"

袖中暗剑骤分千影,剑气割裂亭柱上所有莲花印痕。这一击本该刺穿他檀中穴,却被他袖中突然飞出的般若化体金芒截断。

金光掠过右臂时,我听见血肉剥离的轻响,像三十年前撕下第一张人皮面具。

断臂坠地的瞬间,素还真拾起染血的黑子按在枰上:"缺的这一子,该由执棋人自己补。"

雨幕外传来鬼智灵童的尖啸。

他捧着金小开被斩落的半截刀刃,刀刃上刻着慈海渡者的独门印记——好个借刀杀人!

我催动挪体超空仪残片遁走时,最后瞥见素还真将断臂封入冰匣,匣面浮现合修会的蛇形暗码……

道源秘洞的钟乳石滴着血,每一滴都在岩面蚀出合修会的蛇纹。

我盯着石壁上倒悬的慈海渡者,他足尖点着的《道境天纲》残卷正被血浸透——三十年前我们共立血誓时,也是在这洞中分食过同一颗九转道心丹。

断臂处的腐肉突地抽搐,昨日用阴儡童子续接的假肢渗出黑脓。

素还真那柄般若化体留下的金芒仍在经脉中游走,像一根钩着神魂的鱼线。

我咬碎舌尖,将精血喷在石壁《血髓经》残篇上,经文扭动着爬向洞顶的太极印——那是唯一能催动"道源归流"的禁术。

"孤愁,你连合修会的狗链都拴不稳了。"慈海渡者的冷笑混着回声砸下,他袖中甩出的竟是被斩成两截的鬼智灵童!

童尸脖颈切口平整如镜,正是金小开的破象刀法所为。

我瞳孔骤缩。

三日前派去暗杀慈海渡者的阴儡死士,喉咙里该塞着素还真的发丝……

而今童尸手中紧攥的,却是天理老人的铁面具残片!

"好一招釜底抽薪!"我猛催挪体超空仪残片,洞内霎时浮现七重幻影,"连天理老狗都成了你的伥鬼?"

"错了。"慈海渡者剑锋轻挑,鬼智灵童的残躯突然炸开,血雾中浮出我与天理老人密谈的虚影——那是三个月前在观道院地窖:"待道源之力到手,先杀慈海渡者……"

剑光劈碎幻影的刹那,我袖中暗藏的九百阴血针己封死他周身大穴。

针尖沾着魔域黑妖池的蚀骨毒,本是留给素还真的杀招。

慈海渡者却任由毒针入体,任七窍流出的黑血在地上汇成合修会符咒:"孤愁,你可知这具肉身……本就是会首赐的傀儡?"

洞顶太极印轰然炸裂,道源之力如熔岩灌顶。我疯狂运转百川汇宗功体,头颅却在剧痛中逐渐透明——阴血溶掌的终极反噬,竟在此刻爆发!

"血髓灌顶术·逆道归源!"

嘶吼声中,我强行抽离元神扑向道源核心。这是合修会秘传的夺舍禁术,三十年前曾用此术占据观道院首座肉身。

然而紫光触及道源的瞬间,岩壁里突然伸出十三只铁爪——天理老人的"万劫缠魂手"早己候在此处!

"孤愁先生,你的元神……会首收下了。"

慈海渡者的剑锋划过脖颈时,我听见自己喉骨碎裂的脆响。

视线坠地前,最后瞥见洞外闪过素还真的白影,他手中冰匣里……分明封着我的断臂与半张人皮面具。

我似乎己经死了,意识不知为何还依附在这里。

这具躯壳的喉管里塞满血儡丝,每一次呼吸都扯动合修会暗桩的提线。

铜镜里映出的脸——我的脸——正被天理老人用观道院首座的头骨粉末修补裂纹。会首说,这叫'借尸还魂局'。

假肢关节发出行体流线的摩擦声。

我(或者说"它")抓起案头冰匣,匣中封存的断臂己长出紫黑菌丝。

素还真在断臂掌心刻的梵文微微发烫,那是三日前他故意让替身"缴获"此物的证据。

"该去赴会了。"天理老人将最后一条脑髓导管插入替身后颈,我(它)的视线突然分裂成双重:

左眼看见琉璃仙境的白莲结界,右眼窥见合修会总坛的血池祭阵。

会首的声音从导管传来,混着金小开的惨叫:"让素还真相信孤愁未死……尤其是'那件事'必须泄露给他……"

晨露未晞时,挪体超空仪的残片在怀中震颤。素还真立于云渡山崖边,手中竟握着我的本命道符——那本该随真身元神湮灭的物件!

他转身轻笑,眼底映出替身脖颈处细微的合修会蛇纹:"先生可知,阴儡血丝遇朝露会显形?"

拂尘扫过的刹那,我(它)的左手不受控地劈出破象刀法。

这具替身竟残留着本体肌肉记忆!

素还真不闪不避,任刀气斩碎腰间玉佩,碎玉中飘出的却是慈海渡者残魂:"孤愁,你连死后都不得自由……"

"百川汇宗·逆源!"

暴喝声中,替身七窍喷出合修会埋设的血儡丝。这本是搏命杀招,素还真却翻掌展出我的断臂——菌丝突然疯狂涌向断肢,仿佛要重续三十年前的道境功体。

意识溃散前,我(它)听见素还真对一页书道:"前辈可看清了?那血丝走向正是合修会总坛方位。"

而会首通过替身左眼传来的怒吼震碎颅内导管:"废物!立刻启动孤愁的'最后一计'……"

黑暗吞没一切时,我突然尝到观道院紫檀香。

原来替身的舌底,藏着我本体临死前咬碎的道心丹残渣。

三教圣坛的火光舔舐着夜幕时,我嗅到本体腐烂的脑髓在颅腔内沸腾——这是会首种入的‘丧智烟’,要让我(它)在癫狂中引爆圣器核心。

素还真的白影却像钉入棋盘的活子,生生截断合修会的杀局。

左眼嵌在总坛血池的窥天镜里,看见金小开的刀正刺向一页书后心;右眼粘在素还真的莲花冠上,望见他指尖捏着我的本命道符引雷。

雷光照亮圣坛底部密纹的刹那,我(它)突然读懂那些符咒——那根本不是三教圣印,是三十年前我亲手刻在观道院地窖的合修会血誓!

"原来…连最后一计都是旧棋……"替身的声带被血儡丝勒出怪笑。素还真竟将计就计,把圣坛改造成反向炼化阵。此刻我(它)胸口的圣器核心,正将合修会百年积存的邪力倒灌入地脉。

"般若化体·莲华净世!"

素还真化出九重分身镇守阵眼,本体却一剑刺穿替身眉心。

剑锋搅碎脑内导管时,我(本体残识)终于从血儡丝中挣脱须臾。

最后一丝清明里,我疯狂催动挪体超空仪残片——不是攻敌,而是将毕生记忆灌入圣器核心。

"看啊素还真!"我(它)的喉管喷着黑血,却嘶声大笑,"你破的局里,可有这道后手?"

圣坛突然浮现观道院地窖的虚影:七岁的鬼智灵童蜷缩在血池角落,手中攥着未送出的染血布条——上面歪斜地写着"素贤人救"。

这是被我抹杀的真实记忆,是阴儡童术中唯一逃逸的良知残片。

一页书的梵钟在此时震响。

替身躯体寸寸龟裂,我(本体)的意识随着圣器邪力沉入地脉深处。

最后听见的,是素还真拾起布条时的叹息:"孤愁先生,这声‘救’……原是该对你自己说的。"

地脉奔流的混沌中,我望见三十年前的道境月夜:紫袍青年跪在观道院祖师像前,手中合修会密令被月光照得惨白。若那时扯断傀儡丝……

没有若那时。

地火吞没最后一道残识时,我(孤愁)终于尝到自己的血——和七岁那年被投入百童血池时一样腥涩。

三个月后,一页书在云渡山超度三教圣坛亡魂时,香炉突然坠下一枚焦黑棋子。

素还真拾起棋子轻笑:‘这局,还未尽呢。’

山风拂开他袖中密卷,隐约露出合修会蛇纹与崭新笔迹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