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 元初天魔·玄都旧梦

2025-08-23 5842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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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魔,魔界之主,创魔之先,开明而极重情义,心怀魔族大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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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魔,生于混沌,长于征伐。吾名天魔,非天地所赐,乃万魔血战中淬炼而成——"

指尖划过玄铁王座上的裂痕,那是千年前与道境玄宗决战时,剑子仙迹的古尘剑所留。魔火在殿外翻涌,映得屠变之塔的影子如巨兽匍匐。白无垢曾说,这座塔是魔界的脊梁,亦是吾之枷锁。

彼时,吾隐居苍冥山,耕作于魔气贫瘠之地。

苍冥山的土是锈红色的,锄头翻起时总带着腥气。此地魔脉枯竭,连最卑贱的魔虫都蜷缩在岩缝中苟活。

吾曾问圣母:“为何独留此地?”她只摇头,指尖抚过魔樱枯枝:“因果未至。”

那日,山风裹挟着血腥味扑入茅屋。圣母怀中婴孩啼哭如裂帛,她素衣染血,金瞳黯淡:“邪能境叛党欲绝金魔血脉……天魔,汝可愿信命?”

吾未答。

屋外己传来灭六道的狂笑,其声如锈刀刮骨:“六道西生同一轮,灭转千回至奈落!交出金魔遗孤,留汝全尸!”

灭六道的旃荼罗长戟劈开山岩,邪能境咒术化作万千阴灵,如黑潮漫卷。圣母以魔樱残枝结阵,却难抵“天地不仁·万物刍灵”之威。

吾举镰迎战,农具对上魔兵,火星迸溅间,掌心血肉模糊。

“蝼蚁!”灭六道冷笑,咒链缠住吾脖颈,“凭汝也敢阻法旃荼罗?”

窒息之际,额间忽如烙铁灼烧。

圣母惊呼:“天魔纹!”

——那是魔界创世者的印记。

吾瞳中赤光暴涨,恸心掌击碎咒链,魔气自地脉喷涌,化作黑龙撕咬灭六道。镰刀劈落时,吾听见自己低吼:“苍冥山,容不得邪能境撒野!”

战后,白无垢踏月而至。他白衣胜雪,眸光却似深渊:“汝可知,觉醒天魔纹者,终将为魔界流尽最后一滴血?”

琴魔拨弦,音波震散残云:“与其苟活,不如搏一场天命。”

吾饮下魔源心极酒,烈酒灼喉如吞岩浆。三人割腕滴血入土,苍冥山地脉轰鸣,魔樱枯枝竟绽新芽。白无垢立誓时,嘴角含笑:“此酒名‘无垢’,饮之者,当为苍生染尽污秽。”

圣母怀抱婴孩,望向吾,眸中映出吾额间天魔纹,轻叹:“从今往后,汝为天魔,玄都之主。魔界将倾,唯创世者可救。"

那一夜,立血誓于苍冥山巅:"玄都若立,当以战止战,铸永世魔疆!"

吾握紧镰刀,农茧未褪,掌心己染王权。

云渡山的雾是冷的,像一页书的眸光。

他盘坐莲台,手中念珠捻动时隐有雷音:“天魔,汝以杀止杀,与波旬何异?”

吾踏碎阶前落叶,魔气蒸腾如焰:“波旬屠佛为欲,吾战天地为存。”

三昼夜论道,他讲“众生平等”,吾言“弱肉强食”;他斥“魔性猖狂”,吾笑“佛心伪善”。最后一炷香烬时,一页书忽叹:“汝额间魔纹己生裂隙……佛魔同体,必遭天诛。”

吾拂袖离去,山风卷起袈裟一角,露出锁骨处暗金梵文——那是修习《魔佛同修录》的印记。白无垢说得对,此术凶险,但玄都地脉己枯,圣母日夜以精血饲喂魔樱的喘息声,比任何佛咒更蚀骨。

万圣岩的钟声敲响时,吾己杀穿十八罗汉阵。佛血浸透石阶,迦蓝尊者断臂犹指苍天:“魔头!此地乃观音悲泪所化,岂容汝亵渎!”

“悲泪?”吾冷笑,掌心魔佛之力交融,恸心掌轰碎镇魔碑,“若慈悲无用,便以杀伐证道!”

业火自地脉喷涌,观音像双目淌血。吾强催魔佛合体之术,三面六臂法相拔地而起,左掌托「天魔印」,右掌握「菩提珠」。

佛光魔焰交织间,肉身崩裂如瓷,却见圣母虚影浮现:“停手……玄都之主不可亡于此处!”

迟了。大日如来咒当头压下,吾以六臂擎天,狂笑震落檐角铜铃:“万圣岩——今日要么渡我,要么葬我!”

归途上,白无垢撕下袖袍为吾包扎残躯,素来温润的嗓音浸满寒意:“强融佛魔之气,你最多再撑三年。”

玄都王殿内,圣母倚着魔樱树,发梢己染霜白。她将掌心贴在吾胸口的梵文咒印上,魔樱花瓣纷纷而落:“此法反噬,可用吾之魔元调和……”

“不可!”吾暴喝,震碎满地玉砖,“魔樱系玄都命脉,汝若殒命,魔界顷刻崩塌!”

她轻笑,如初见时那般将金魔遗孤的襁褓塞入吾怀中:“傻人……千年前你救下这孩儿时,魔樱便己扎根汝心。”

次日,圣母闭关处只余一截枯枝,枝头悬着褪色的金铃。白无垢说,她化尽精元散入地脉,魔樱刹那花开百里。

魔魁闯入大殿时,正逢吾呕出黑血。佛气在经脉中逆行,右臂金身龟裂处渗出魔脓。

“天魔!西无君那厮策动兵变,西北三城己挂蓝旗!”他战斧剁地,火星溅上王座,“只要你一句话,老子去砍了那群杂碎!”

吾尚未应答,殿外忽传来琴魔长啸——

“小心!司马剑秋的‘天罡伏魔锁’!”

三十六道金链破空而至,锁穿吾琵琶骨。暗处走出青衫文士,掌心托着圣母遗留的金铃:“魔君,此物可镇佛气反噬……若愿降苦境正道,在下即刻解咒。”

吾睨视阶下鼠辈,生生扯断金链,任佛魔之血泼洒丹墀:“玄都只有战死的魔,没有跪生的主!”

星野残红的刀,名「斩魔」,刃上却缠着魔界的雪。

他倚在玄都酒窖的梁柱上,抛来一坛「血河酿」:“天魔,你信不信——这刀若出鞘,连你的王座都能劈成两半?”

吾拍开泥封,酒液溅上王袍:“若有一日,此刀指向玄都……”

“便饮尽此酒,断尽此义!”他抢过话头,仰头灌下烈酒时,喉结滚动如刀锋。

傲神州在旁冷笑:“两个疯子。”指尖一弹,剑气削落星野鬓角一缕白发,“要打去天岳打!灭六道那老贼又勾结了祇首魈峣的残部!”

星野残红拭去唇边酒渍,刀鞘撞地三响:“此战若胜,我要玄都北疆三千里魔土——”

“养你的梅花?”吾挑眉。

“葬我的刀。”

天岳断魂崖的风,是带刺的。

祇首魈峣的「八鬼抬轿」悬于半空,轿帘未掀,声己先至:“星野残红,汝为天魔卖命,与当年为道境屠魔何异?”

星野残红解下刀鞘,露出斑驳锈痕——那是千年前道境修士留的咒印。

“聒噪。”刀光起,崖裂三千丈。

八鬼殒命时,血雾中浮现灭六道的「六道轮盘」。星野残红以刀拄地,左臂白骨森森,却嗤笑:“拿邪能境的老把戏唬人?”

吾飞身挡下轮盘一击,天魔印与恸心掌齐出,地脉崩陷间,灭六道遁入虚空:“天魔!待魔童降世,便是玄都易主之日!”

星野残红突然拽住吾腕甲:“那老贼说的魔童……莫非是金魔遗孤?”

吾沉默。

他收刀入鞘,背影没入风雪:“此子若成祸端,吾之刀……斩得了魔,也斩得了情。”

再闻星野残红消息时,白无垢掌心躺着半截断刀。

“他独闯梅花岛,为护金魔遗孤……不,现在该称他‘孤斗’了。”白无垢指尖抚过刀身裂痕,“祇首魈峣以三千咒傀布阵,星野残红燃尽魔元,斩落魈峣右臂。”

魔镜映出梅花岛惨状:星野残红半跪于地,斩魔刀插在孤斗身前三尺。咒傀啃噬他血肉时,这狂人竟在笑:“天魔!老子抢来的崽子……可得给老子养好了!”

镜面炸裂。吾捏碎王座扶手,喉间腥甜:“点兵,踏平天外南海。”

白无垢按住吾肩:“此去必折三万魔将,玄都根基……”

“魔界可失疆土,不可失血性!”

龙王魛的戟挑着祇首魈峣战旗,魔魁斧下堆满咒傀残骸。吾立于天外南海最高峰,脚下是祇首魈峣的断臂。

“星野残红,看清楚——”吾挥刀斩落魈峣首级,血瀑染红半壁山崖,“此乃玄都的答覆!”

狂风卷来梅花香,恍惚见星野残红虚影提酒而来:“痛快!可惜少了坛‘血河酿’……”

伸手欲揽,虚影散作飞雪。魔魁忽道:“天魔,你哭了?”

吾抹脸,掌心赤红:“是血。”

班师那夜,孤斗跪在玄都殿前求见。少年眉眼似星野残红,瞳孔却泛着金魔一脉的邪光。

“义父,我想习‘恸心掌’。”

吾凝视他额间隐现的灭轮回咒印,扔去星野残红的断刀:“先学握刀。”

白无垢深夜叩门,袖中滑出灭六道的密函:「恭贺魔童得承双脉,邪能境当献上大礼——天魔之玉。」

窗外惊雷炸响,照亮孤斗立于梅树下的身影。他正用指尖描摹刀痕,嘴角噙着一丝不属于少年的冷笑。

魔魁的战斧劈开玄都城门时,城墙上还挂着征伐天外南海的凯旋旗。

他足踏魔龙尸骸,斧刃滴着白无垢亲卫军的血:“天魔!你说‘玄都只有战死的魔’——那今日,是吾该死,还是你该亡?”

吾立于屠变之塔顶,掌心天魔印灼如赤阳:“西无君许你什么?疆土?权柄?”

“自由!”魔魁嘶吼,额间逆鳞炸裂,“千年征战,玄都不过是你与圣母的囚笼!”

傲神州的剑光倏然而至,挑飞魔魁半片肩甲:“白眼狼!当年是谁从万魔渊捞你出来?”

“正是恩义太重,才需斩断!”魔魁狞笑,战斧引动地脉阴雷,“此战之后,再无天魔录,唯有——新魔世!”

乱军之中,白无垢急报:圣母闭关的圣域遭西无君阵法封锁。

吾以恸心掌轰开「蓝羽冰封阵」,却见圣母半身己与魔樱树融合,金发枯槁如秋草:“快走……西无君以吾为饵,要炼化魔樱地脉!”

阵眼处浮现西无君虚影,羽扇轻摇:“圣母陛下,您当年为阻天魔修《魔佛同修录》,自锁圣域百年,可曾料到今日?”

圣母指尖爆出魔樱根须,缠住吾右臂:“天魔,断吾生机……破阵!”

骨肉撕裂声与阵法破碎声同时炸响。圣母最后一眼望向玄都烽烟:“莫忘苍冥山血誓……以战止战……”

魔樱树轰然倒塌,花瓣化为赤雪,覆满尸山血海。

魔魁的叛军与西无君的「苍冥残部」汇合,屠变之塔在术法轰击下崩毁。

白无垢以琴弦结阵死守塔基:“天魔!塔底镇着万魔渊裂隙,若塔毁……”

“那便毁个彻底!”吾震碎天魔冠,引魔佛合体之力贯入地脉,“西无君,汝等想要新魔世?本座赐尔等——无间魔劫!”

三面六臂法相拔地而起,左臂扯断魔魁战斧,右掌捏碎西无君冰扇。魔佛之气反噬经脉,吾七窍渗血,却狂笑不止:“来!看是尔等逆臣先亡,还是玄都先沉!”

傲神州一剑洞穿魔魁心口,自己亦被苍冥残部刺穿肺腑。他呕血长啸:“天魔……你这疯子……痛快!”

战终时,玄都十殿九塌。白无垢跪在魔樱残骸前,白衣浸透血污泥淖。

“此役折损七成魔将,地脉十年内不可修复。”他掌心托着圣母遗留的金铃碎片,“西无君败退前留话——‘天魔重情,便是致命伤’。”

吾拾起半截塔砖,其上刻着星野残红昔日的刀痕:“派人去天外南海……接回他的刀冢。”

“接来何处?”白无垢抬眼,“玄都……己无都城可守。”

地底忽传来万魔渊嘶吼,吾将金铃碎片嵌入眉心:“何处有战,何处便是玄都!”

三月后,吾独坐苍冥山旧茅屋,指尖当年斩断法旃荼罗的镰刀。

祇首魈峣的轿影浮于月下:“天魔,与吾合作,三年可复玄都盛世。”

“代价?”

“让渡北疆三域,并交出……魔佛同修秘录。”

刀光闪过,轿帘一分为二。吾踩住滚落的鬼面头颅:“回去告诉汝主——玄都疆土,纵一寸焦土,也容不得豺狼沾指!”

山风卷来魔樱残瓣,恍惚听得圣母轻笑:“仍是这般固执……”

吾闭目,任夜露浸透粗布麻衣。

苍冥山的土仍是锈红色,锄头却比战斧更沉。

魔气稀薄的荒田中,吾弯腰拾起半截残甲——是征伐天外南海时,魔魁战甲上的逆鳞。傲神州曾说:“铠甲越破,疯子越悍。”如今这疯子埋在西北乱葬岗,坟头插着他最恨的苦境青竹。

白无垢上月来信,说凉心居的梅树开了双色花。信中附着一瓣玄冰凝成的梅花,触及指尖时幻出星野残红的刀影:“若倦了,便来饮酒。”

吾将冰瓣埋入土中,来年春日,此地或能生出一株不带血气的野梅。

那少年寻来时,正逢吾在溪边磨锄。他佩着粗铁刀,发梢染着天外南海特有的霜蓝色。

“老丈,可知天魔踪迹?”

吾指向北峰断崖:“去刀冢上炷香,或许能见残魂。”

他踏着星野残红的旧刀痕攀上崖顶,却在刀冢前愣住——三千残刀竖立如林,每柄刀柄皆系着褪色酒囊。风过时,铁器相击声似傲神州醉后的狂歌。

少年取出血河酿洒在冢前:“刀者,当真斩不断恩怨?”

无人应答,唯见一只赤瞳寒鸦掠过,翅上金纹如天魔印。

当夜地动,屠变之塔废墟处冲起滔天魔焰。白无垢的纸鹤穿云而至,翅上朱砂淋漓:「万魔渊崩,速归!」

吾负手立于苍冥山巅,看那魔气如黑龙撕天。玄都故地方向,琴魔的《天魔劫》响彻云霄——是白无垢在催动最后防线。

“终于来了……”吾轻笑,任山风卷起粗布麻衣。额间天魔纹灼如烙铁,血脉中《魔佛同修录》的禁术开始沸腾。

圣母虚影忽现身侧,掌心托着当年未送出的魔樱:“要去么?”

吾折下一段枯枝插入土中:“该去的,是千年前那个苍冥山农夫。”

踏进玄都那刻,祇首魈峣的鬼面战旗己插上屠变之塔残骸。西无君残部驱使着无相魔偶,为首者赫然是魔魁的尸身炼制的「战鬼刑天」。

白无垢白衣浴血,琴弦尽断:“万魔渊冲出的是……初代金魔!”

吾抬手震飞祇首魈峣的「鬼手天棺」,看向穹顶那张与圣母七分相似的金魔面孔:“老友,迟了千年,终要一战。”

魔佛法相再现,左臂缠圣母所化魔樱枝,右掌握星野残红断刀。

祇首魈峣嘶吼:“疯子!强催禁术,你连轮回的机会都……!”

“轮回?”吾捏碎天魔印,任法相崩裂时魔佛之气吞噬天地,“此招名为——「无神无魔·天地同归」!”

吾再睁眼时,又见苍冥山茅屋。锄头斜倚柴扉,灶上煨着半壶「无垢」酒。

田间少年奔来,掌心躺着从刀冢拾得的蓝羽冰晶:“老丈,这是何物?”

吾将冰晶抛入溪流:“是故人遗泪。”

暮色中,圣母虚影摘下一株新生魔樱,花色如雪:“今日之后,再无天魔?”

吾扛起锄头走向荒田:“从来只有苍冥山一农夫。”

她轻笑消散,发梢掠过吾肩上旧疤——那是千年前灭六道的旃荼罗长戟所留。